开车回家的路上,洛俊青时不时分神看看副驾驶座上的老婆。从医院出来后,夏云杉就一直很安静。
洛俊青知道,她需要时间独处,就让她好好想想吧,他也不吵她。
一到家,夏云杉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奔到卧室里放声大哭。
洛俊青站在卧室门外,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想推门进去,但终究是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杉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她也哭的没力气了!
起身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
洛俊青呢?
眼睛涩涩的,不舒服,她也不多想了,进了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明显哭过的脸——头发有些凌乱,妆容也有些花,眼睛红肿地不像话,脸上甚至挂着泪痕——丑极了!
有心顾影自怜,终究被自己鄙视了!
好好把脸洗一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厨房的灯亮着,奶锅里咕噜咕噜,不知在煮着什么,而一向远厨房的洛俊青则在橱柜里翻找。
“你找什么呢?”一开口,她才发觉嗓子哭坏了。
“你上次买的陶瓷杯子呢?”
“左手边第一个柜子里。”
“哦。”打开那个柜子,果然!
“喝杯牛奶?”
“嗯。”哭泣真的挺伤身的,至少她现在觉得大脑缺氧,眼睛肿痛,喉咙干涩,各种感觉不好。
“去我书房怎么样?”太柔软太温暖的地方,他怕她会再次泪奔。
夏云杉点了点头,洛俊青就一手端着放有两杯热牛奶的托盘,一手拉着夏云杉的手,进了书房。
洛俊青的书房其实夏云杉很少进来,除非是必要的整理。
在她的观点里,虽然她知道他们深爱彼此,但觉得还是该给他留一片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尤其是家这样一个除了单位之外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洛俊青的书房不大,却有着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书籍,工具书,中文的,外文的,专业书,甚至世界名著。每一本都有被翻阅过的痕迹,可见主人涉猎之广泛。没有舒适的沙发椅,却有着极具设计感的现代感十足的办公桌椅,甚至是桌面上的台灯。洛俊青的好多设计就是在这里完成的,虽然他讨厌把工作带回家,但多数时候他的设计灵感却是在家这样温暖的地方迸发的,而他也极擅长记录。不同于客厅及卧室铺有柔软的地毯,这里的地板却是木质的,书桌的对面是一张沙发床。
洛俊青安顿夏云杉坐在沙发床上,然后顺手关了书房的门。
“先把牛奶喝了!”
“哦。”
“……怎么了?”看到她的眉头一皱,他几乎是立刻就问着。
“牛奶里放糖了?”
“……嗯,是不是放多了?”
“还好,我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吃些甜食来缓解一下。”
“那我去给你拿些巧克力来,你喜欢黑巧还是白巧?”
“不要了,陪我坐会儿。”看着洛俊青准备出去张罗,夏云杉想笑,他呀,只要一涉及到她,就乱了!
何其有幸!她可以遇到他,可以和他共结连理!
何其有幸!他会娶她!会这么的呵护她!
洛俊青端了自己的那杯牛奶,小啜了一口,顿了一下,像是捏着鼻子一样秉着气喝掉了!
夏云杉看着他那个样子,笑了!
“心情好些了吗?”顺手抽了抽纸给她擦掉嘴角的牛奶。
在外精致无比的夏云杉,谁能想到,在家里却是个不拘小节,率性而为的小女孩呢?
“嗯,好多了!”
“可以跟我说说吗?”洛俊青侧身与她面对面,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
夏云杉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我一直以为,爸爸并不爱妈妈,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一直以为,爸爸爱丰毓胜过爱我,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妈妈临走前让我好好照顾爸爸,可是我却不想,我只想逃离他身边。我也错了!”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个很温婉恬静的女子,我以为她就是天生的家庭主妇,后来通过婆婆才知道妈妈在没有生下我之前是怎样一个耀眼的人!”
“我一直以为爸爸妈妈并不相爱,否则便不会有妈妈独自在家守着我,爸爸整天埋头在公司很少回家。我一直以为是爸爸不珍惜妈妈,才导致妈妈早逝,所以妈妈离开后,我选择住校,选择做交换生,不再理会父亲,甚至一度想断绝与他的父女关系。可是我错了,我都错了!”
夏云杉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好多年不见,今天再见到爸爸,无情的岁月已经让她记忆中的爸爸变了样子,挺拔的身板仔细看的话会发觉有些微驼背,曾经乌黑的头发现在则几乎全部花白,光洁的额头上,皱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上,原本红润的脸庞则因为生病的关系变得苍白,见到他的一刹那,她突然很想哭。
这难道就是岁月的惩罚!对他,亦对她!
病房里,夏荣鑫的精神明显很好,很多年了,他们父女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他知道女儿对他的不谅解,这么多年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又何止一次后悔过自己呢?
他深爱的女人,他深爱的女儿,一个与他永远天人两隔,让他只能每天对着她的照片诉说着思念;一个则选择远离他,不来往,不关心,不抵抗。他是夏荣鑫,跺一跺脚,A市商界绝对会起波澜的夏荣鑫,却是个失败的丈夫,不称职的父亲!
有哪个女儿会结婚不通知父亲的呢?他女儿!
有哪个女儿会一出家门十年不曾再迈进一步呢?他女儿!
有哪个女儿会独自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连续生活好几年呢?他女儿!
偶尔,他会出席酒会,遇到企业家老友的时候,话题都会自然地聊到他们的子女身上,听着他们说自己的子女在国外怎样的挥霍无度,怎样的闯祸,他才知道,他的独女,是怎样的让他骄傲!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国外,一边努力打工自己挣学费生活费,一边刻苦学习,不沾染不良嗜好,短短三年就修完博士课程,甚至创立了自己的时尚工作室。她的工作室已经小有名气,他不止一次在不同场合听到参会的女企业家,名门名媛们盛赞她的工作室,她们好奇死了工作室的老板,那时他真的好想大声向全世界宣告——那个工作室是他的宝贝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