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点出乎意料,子皓对青宁的判断她是内向的,没想到这么落落大方地就跟他招呼,他愣了一下,才快步走了过去,“不知道要我画什么。”
项教授有点失笑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学生,一向文雅,这会儿竟然为了赶先,就撇过他过去了。
“青宁说她看见过一个恶兽,看看画不画得出来。”伊莲似乎对青宁所表达出的好感也乐观其成。她与伊莲娜领着项教授苏菲入座,让青平托着一杯茶给另一侧坐在窗边的子皓送去。
“这是什么?”子皓端详着画板,画板上是笨拙夸张的笔迹所绘一个暴眼尖牙一个怪物,开着一个完全不成比例歪歪扭扭的小汽车,头伸出了窗外,他将画板搁上,接过了青平小心递上走的茶,玩笑地问青平,“这一定是你画的。”
青平摇摇头,靠在了他姐姐旁边。
子皓重新拿起了画板,画面粗糙,但所示事件直接将他带回到两周前,大雨、汽车、伤亡,隐约一只藏在暗中的狰狞怪物。
“你帮我重新画一幅。“青宁慢慢说,她看出子皓在思索着什么,“这个野兽就跟草原上的斑鬣狗很像,还要可怕很多,好像还会说话一样。”
“汽车容易画。”子皓接过青宁递过来的铅笔,“我先画这个野兽的草稿,等画得像了,再放到汽车里。你来说,我来画。”他把面上一张画取下送回到青宁手中,铅笔落到新的空白纸上。其实,青宁的画已透露她要表达的所有信息,他只需用写实的方法重新描绘一遍。
草稿完成,一个凶猛野兽扶着方向盘探头出窗的局部呈现眼前,青宁以惊叹的目光看着子皓的手。
“是这样吗?”子皓把画板递到青宁手中。
青宁端详着,一周前的景象回到眼前。只是这次,恶兽凶狠却一点也不可怕,仿佛被子皓用笔拘禁在了画纸上,再怎么暴怒嘶吼也出不来。青宁点点头,“我们再画下去,大雨也画上去,非常大,就像溪水一样从车顶滑下来。”
“再给我支铅笔。”子皓看了看那头的文具盒,在青宁略带讶异的神色中,他左手接了又一支笔,也在画纸上下起笔来,他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要显弄,只是当画到这个方向,手腕扭过来画得就不顺畅,但换一只手就方便多了。”他的两手配合着在同一个落笔点试了试,而后说,“跟你弹琴也一样,一定要两个手合起来。”他放下了笔,两只手落在了桌面上,轻快地游走起来。
“嗒,嗒,嗒。”看了几个手势后,青宁就跟着轻轻哼唱起来,接着她笑出来,“还说你不是显弄。”
子皓点点头,承认了,他摸拟的是青宁在餐厅的曲子,“我只是学过一点点。”接着特别诚恳地看着青宁,“我老师、还有师姐都没听过你弹琴、唱歌,等会儿——”有点为难的请求。
沙发里,伊莲手托着一盒茶叶,打开来用手拂过闻了一闻,有种熟悉的清香唤醒她的记忆,她盖起了盒子,生怕这些清香未经沸水就溜走,“青宁爸爸都配不了这么好,还是青宁祖父在的时候喝到过。”
“那我还不敢说了,这是苏菲配的。”项教授笑着指了指苏菲,而后继续对伊莲说,“按照一百五十年前的做法,你们家喝的茶有大半都是我们家人配的。”
“按现在的礼数,你是长辈,该我登门拜访。”多日的苦涩在伊莲脸上再次浮现,但一闪而过,劫后欣慰让这张脸由衷的光彩,她看向苏菲问,“你们住哪儿?”
“海边上姚村,我们已经在这儿长住了,只要你空了,到时我来领路。”苏菲心里已经很期待这这批来客了。
“那里我也去过,我一定要赖着一起去的。”伊莲娜抓住她姑妈的手臂,忽而意识到自己能以小辈的姿态说话了。
“苏菲的厨艺也很好,她本来是个很厉害的建筑师,现在,为了一大家子把自己的事业都放弃了。”项教授很可惜地摇着头,“幸好我又有了一个很历害的学生,子皓也很勤奋。”
苏菲在一边向伊莲娜和伊莲使眼色,“我爸爸从不夸他自己,但总是间接的夸他的儿子女儿和学生。”
几个女人都笑了出来,伊莲娜说,“这不算夸,我都看得出来。”边说边把目光投向窗边长条书案前坐的几个人,忽而脸扭向伊莲,“姑妈,我怎么特别希望青宁能大上几岁,哪怕是已经开始读大学了呢。”
他们的玩笑声,还引起那边几个人回头,青平好奇地在两边来回奔跑,营造出一个欢乐祥和的场景,阴影似乎已从这两个家庭周围消退。又一阵笑语后,项教授说,“我认识一位很有道行的老先生,我们家祖上就受过他们家的恩惠,到现在还在帮助我们。”
苏菲从手袋里摸出一个布包,项教授接了过去,在茶几上打开,是穿着浅金色细绳的几块红玉,“这是我向老先生求来避邪的,鬼神这东西,信与不信的都大有人在,要是心里疑惑就戴上,戴上了就心安,心安气焰就足,气焰足牛鬼蛇神就不敢来犯了。”
听到这儿,苏菲就把自己胸前的托出来给伊莲看,“穿在项链上也不错。”又各捡出一面递到伊莲和伊莲娜手里。
项教授又打量着客厅,“我还有件事,你们这屋子是不是也可以请他们来人做些布置,也就是贴挂几个东西。”
项教授这是多处为他们尚家着想,还说得这么谨慎,伊莲感激地不停点头,“我们这儿都方便,就看他们什么时候空吧。”
仿佛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空气都变得明亮,茶香四溢,钢琴声悄然而起。不知何时,子皓坐到了钢琴前。青平跑来这边项教授旁边说,“我姐姐请你们听歌。”随之,青宁的歌声也加入到了钢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