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医生告知脱离危险的又一个小时后,手术室外门再次打开,少熊和周子皓赶忙走到了跟前,一护士带他们来到观察室门前,看着他们两个说,“再观察一个晚上,你们看过就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吧。”
他们隔着窗户往里望去,观察室内的病床上,项教授身上缠着绷带,脸上插着管子,带着伤痕,看似还在昏迷中,周子皓又惊慌疑虑地看着护士。
“他已经苏醒了,现在是沉睡,他有多处骨折,还有脑震荡。往好的方面想,在这样一个车祸中,没有颅内出血,也没有粉碎性骨折,算得上是庆幸,初步预计不会留下后遗症。”最后,护士看着疲倦的子皓,“明天再来吧,我们会全程监护的。”
他们回到到休息区,出于习惯,少熊还在脑子里去勾勒着车祸的场景,同边坐下,掏出手机,找到项教授的简单资料。
项恪勤,天孙国人,客居香山岛,划艇运动员,三十岁后,改从建筑,一派宗师,他的风格在亚洲与美洲均有重大影响,十数年前他的设计就已在遮摩罗洲获得威望。
少熊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项教授的脸,沉睡之中,但硬朗有力,与曾经的运动员的身份非常吻合。少熊大胆推测,虽然他已年老,但他固有的自我保护意识以及潜在的机能最后还是挽救了他的性命。他注意到周子皓向护士台边的值班员要了纸笔,一直在那儿画着什么,他抬起来头看向周子皓。
周子皓放下了笔,拿着那几张纸走了过来,递给他。少熊接过,看了一眼,立刻投去肯定的目光,然后低头翻看着。周子皓递上的是三张速写,一张是汽车向项教授开去,一张是项教授已被汽车撞起,还一张车开远了而项教授落向地面。周子皓说,“车的颜色应该是蓝色,什么型号,什么牌子,我不知道。”
“是罗曼国的翼虎威六。”少熊看到了周子皓略显惊讶的脸,抽回第一张说,“你画得很清楚了。”
虽然只是几张速写,但周子皓抓住了它所有形态特征,所以少熊几乎完全相信他对车身颜色的判断。周子皓的速写里还显示出轿车的速度和他自己的疑虑,车撞上项教授前并不快,但在逃逸时显示出风一样的速度,周子皓的疑虑是,这真的只是一个误撞吗?周子皓谨慎地说,“我完全没有注意车里的人。”
少熊抬起头,莫名地笑了笑,“也有人告诉我,它是一辆无人驾驶车。”接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伊莲娜,“你那个妖孽有了线索,不过,它肇事之后又逃掉了。有位老先生被它撞了,还在监护室。”
少熊向伊莲娜说了酒店的地址,然后转向周子皓说现在就去现场看看。少熊带着周子皓回到了事发现场,不久伊莲娜也赶了过来,少熊将手里的速写递给了她。
一个相对僻静的路段,白日里也不繁忙,与道路交叉口有段距离,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周子皓的那几张速写无疑很有用。
他们都走到了近处,大雨早已把所有的迹象都给抹除了,但交警还是谨慎的做了局部封围。
“我是站在这儿,那车开始是在这个位置,”周子皓一一指出,“老师是在那个位置,后来摔在那个位置。”说得很确定,空间复忆能力非常强大。
少熊站在了周子皓那时的位置,脑里想着周子皓的几个速写,心想那个时间的记忆也许会长时间折磨这个年轻人。
他们都默默看了半晌,最后少熊看向伊莲娜,“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伊莲娜也没有多问,在看了速写和听了周子皓简短的叙述后,她已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她点了点头。
少熊看向那最近一处的高楼问子皓,“你就住在那里,对吗?”周子皓点点头,少熊说,“我送你过去。”
少熊走回车边,拉开车门,把装有周子皓湿衣服的纸袋拿了出来。周子皓接了过去,但是没有动,“我想留在医院。”
少熊看了他一会儿,大概留在医院能叫他安定一点,点头认可了,看着那个袋子说,“把这个放回去。”
伊莲娜开车离去。周子皓领着少熊到酒店,进房后,周子皓直接把换下的衣服放进了卫生间,少熊来到了房间内,房间内有两张床,周子皓跟了过来说,“我们只订了一间房。”
少熊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又探出头往下看,是个屋顶花园,还有个露天泳池,周围布置了柔和的灯光,暴雨后宁静的夜晚,还有几个人在游泳,他又侧身往墙上看,隐约看出这是一个有着白色外立面的柱式建筑。他退了回来,重新关上窗户。见周子皓忐忑地正看着他,大概他刚才的举动引起了他一点慌张。
少熊刻意放松,笑着问,“建筑师应该也算是艺术家,对吧?”
周子皓意识到这可能这是形容自己,略带谦逊的勉强点头,“要求是这样的,像项教授,那肯定的。”
少熊要说的是那几张速写,艺术家不定一下就能找到它内在逻辑,但少熊对情绪的把握非常精准,他盯着一直以来都有点心慌不定的周子皓,“你觉得这不是一次意外,是这样吗?”
周子皓被点破,即刻面带求助,“我不知道,真是这样?”
“第一,他的目标不是你;第二,他本来还其它很多方法,比如更为干脆、稳妥、决绝的方式,但是没有;第三,他只选择了这一种,而且有意制造的像是一次意外,说明他只想做得隐蔽、谨慎,不留遗患,所以暂时他不会再找来;第四,这可能真的就只是一次意外。”少熊看着周子皓,试图缓解一些他的紧张情绪。
周子皓没有完全打消顾虑,但心里踏实了一些。少熊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向外走去,周子皓也跟了出来。
回到现场,少熊又看了看,这才上了车。少熊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前天到的。”似乎知道少熊想知道什么,不再等追问,子皓就自己说了起来,“我们是自己来的,这边没有人接待,我们是昨天去看姚教授婕教授的。”
循着那辆车的方向,到了一个路口,红灯。半夜,行人车辆稀少,空气中带着一点湿凉。绿灯,少熊再次启动车,边看了一下周子皓,让他说下去。
“这里有个项目找到了项教授,但项教授不了解这个投资方还有这个地块,所以特地来看看。上次也是这边一个酒店设计,不过那都快十年了,投资人就跟村里还没有谈好,后来很被动。老师很在乎周边民众的意思,如果这里村民反对,那他也不做的,如果这里的场地不适合做,他也是不做的。”
周子皓很信任少熊,一则他是曾经的警员,再则他还是姚教授那边的人,有了这两层关系,所以几乎没什么顾忌就说了出来。
少熊转过来点点头,他有意推测那车的逃离路线,往返试走了好几个街区,才最后回到医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