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被我的话惊醒,向我望来,也不再对那有着张牙舞爪的少年多说什么,对我施礼揖道:“清溧多有打扰,还忘大人海涵,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清溧斗胆相询,还望大人相告!”说完便是一脸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其实莫名异常,但是当对方用惴惴不安的表情望来,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那白衣青年欣喜道:“敢问大人身上衣物从何而来?制此衣之人大人可知其去处?”这话问得急切,我却不好回答,难道要据实相告么?可我虽不知青云观之名于天下如何,倒也还谨记防人之心,只含含糊糊地说是师弟相赠,我也并未欺人,只是一并将青云玄清之名略去了。
青年有些失落,但是并未多言,似是知道我不打算告诉他更多的事,弯腰捧过床头的苎芧,珍惜异常,道;“感谢大人对吾族关爱,这些灵气已是足够,若再添上一分灵息,恐会不利小狐将来长成之时。”又是一揖,便要撩起下摆越窗而过。我不及阻止,只是略略明了了几分……狐狸么?
或许是这妖精话语态度实在恭谦安适,我根本未曾感到丝毫害怕,竟是比面对人时还要自若几分……还是说,我本来就已是适应了自己龙的身份,再没有人类的同族感了么?人不应该是惧怕这些的么?……不不,我怎么会忘了自己的本身!!
“等等……”屋中尚有被晾在一边的盛怒中的少年,此时他开口,“你如此便是要离开了么?我辈岂是你等可以欺辱,拿出器吧,今日以胜负定论,我倒想看看,就你们这些狐狸除了惑人还有何妖法。”说着举起双手中的一双短剑,便要向前刺去。
青年对上那尖锐的言语此时倒是平静,也不把堪堪将至眼前的剑放在眼中,只冷然道:“你前日安置的那人,怕是耽搁不得了,你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硬生生停住向前的脚步,少年愈加烦躁恼怒,踱步不断,小声道:“这人也真是没用,公主的事都办不好,还连累我…难道真要去求萧家的人么……偏生又是那个对妖敏感异常的萧越峥……”无暇顾及翻窗离开的白狐狸。
我径自打量,若刚才的青年是妖,那这少年必然也非人!他又是来作何的??许是觉得我探究的目光太过肆意,艳色衣衫的少年抬头狠瞪了一眼,口气不善:“做什么,你不是要休息了么,杵在这做什么?”
我好笑道:“这本是我的房间,我尚未问你为何在这,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我好心地开门,“进出还请走门。”
少年半响未语,随后不屑道:“莫要以为你是龙,便能让我做事,不过是个空壳子……”
空壳子……
……
我听得清楚,心猛地一沉,随即狂跳,他是如何知道?!!我勉强维持镇定,却不知瞬间苍白的脸,夜色中分外清晰。
脚似是硬生生地长在地面,再也移动不得,全身僵硬,寒意不断蔓延,知觉全无,徒然耳边响起一清越女声:“呵,尚未长成,便如此目中无人,吾族之事,你又了解几何?”明明未曾张嘴,但这声,分明是,我!
少年倔强地挺直身体,唇却分明抿得血色全无,不过平常的语气,沉重的压力却扑面而来,阻不得,躲不得,只得咬牙硬撑。少年心中亦是心惊,这还是在青云观中,处处受制,无力反抗挣扎的那只龙么?……亦或,这才是龙!
“莫再耽误时间了,休息得不好,可不行啊,你便离去吧,若是不想让你暂依的那人知道,她的宠物乃是灵兽,在这村中之时,便莫来打扰!”声是悦耳,但却分明森然。少年不肯低头,只挺直脊背,脚步沉重走向门外。门被掩上,却在关门的刹那门外碰——的一声。
我内心鏖战,这究竟……?
缓缓得到复苏的四肢,暖流的来源,却是戴在脖颈上的如玉之鳞。快步走向床榻,蜷缩在被中的身心异常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是累,没有害怕,未有心惊,似是再正常不过,或许是“她”太过温柔了……
皎洁月光胧下迷蒙的身影,坐在床头的不知是何,却听得浅笑温柔是“他”不是“她”。
没有人听到,只他一人:“总是这般……唉,偏要搅进这些事中,分明可以逃开,当人还未当过瘾么?”
低头刚要触及眉心一抹红时,徒然消散身影,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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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天亮鸡鸣时分,拥被坐起,昨夜之事当真恍然如梦,却在我遍寻不着苎芧之时发现,是夜非梦!
隔着衣物,触及温温的鳞片,便安心了,真当是一场梦,又如何?他们是他们,我便是我,本不相干,我又何必在意?待过几日,回得青云师父师兄身边,我又何惧?无视之~
如此鸵鸟地一想,心便放宽了,而对回青云的心思却越发深了。但到底有对那尚留在青云的那些的担忧,我便想着寻人去外边问问青云之祭可有结束。我自是听师父说过这一祭本就举国关注。
如同前几日一般,我远远地便听闻许家院中,阵阵欢笑,临近方听得一和蔼暖声:“说起那一年在我家住着不走的那之狐狸,可真真地可爱,最喜欢的便是趴在我腿上,看着制衣,倒像是要学着一般……”
“那倒真是不凡……”
我进得院中,众人手中不停,却是齐齐望向我来。我一窘,道:“昨夜睡得晚了些……”刚起了个头,便有人热心道:“晚些也不碍事,何必急急赶来,让蕊儿教你便是了,唉,丫头怎么今日未带,才制了一半……”
我寻了一处坐下,赶紧开口道:“昨夜有一雪色白狐叼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众人却是丝毫不惊讶,皆是喜道:“便说天生的灵缘,这不就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