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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锥心断肠

残阳斜照,似鲜血染红天际。瀛洲的夕阳分外灿然壮阔,给瀛洲葱郁的草木和灵动的生灵披上一层金色绚丽的外衣,美不胜收。可在我眼里,这瀛洲,处处透着清冷肃杀的气息,眼中所见的美好,只是罪恶丑陋捉襟见肘的掩饰。

我与思雪、乌君隐藏在山脚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悄然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这瀛洲其实就是一座四面环海的仙山岛屿,山顶上坐落着宏大的紫霞宝殿,而这上山的山路却隐藏于葱茏的草木中,如同迷宫一般,危险重重,且机关遍地,稍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我在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只等紫霞宝殿的弟子们从海中巡视归来,我们便隐匿身形,跟着他们直上山巅。

夜色渐沉,一轮惨白的弦月悄悄升上天际,撒下一层薄薄的银白轻纱,飘渺迷蒙。月色倒影于浅浅波动的海水中,粼粼波光在海面轻盈跳跃,忽然,一阵较大的漩涡从海底升起,搅乱了月色的平静。只见两个身着紫袍的弟子缓缓从海中升起,一路疾行,在山口处停了下来。一阵紫光闪过,山口处忽然出现了两名把守路口的小童,天啊!居然隐身把守,太阴险了吧。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头脑发热地去找寻入口,不然,恐怕早就暴露了踪迹。

“散宁师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龙王那儿谈得怎么样啦?”一名小童稚嫩的声音传来,隐约饱含笑意。

“别提了!那老龙王还记着旧仇,说什么身体抱恙,叫我们先行回宫,待会儿派龙七太子代他来。真是有够小气!一杯茶都没得喝上!”那个叫散宁的弟子忿忿地说着。

“小千,待会儿那龙七太子就到,你们俩个就不要隐形了,一会儿你领着他上紫霞殿,可别怠慢了人家!”

“遵命,散也师兄!”

…………

待会龙七太子就到?!我眼眸一亮,哈哈,计上心来。我带着思雪乌君纷纷隐形,悄然潜入海中,施法化出一个巨大漩涡,摇身一变,一身金甲龙袍便包裹住玲珑的身段来。思雪化成蟹将,乌君变成虾兵,皆与我缓缓从海中升起。

那叫小千的守门小童一看到我的这副装扮,立马朝我飞速跑来,恭敬一拜,说道:“恭迎龙七太子大驾,请太子随我来。”说罢,起身,双手一挥,伴随着一阵金色光芒,一条通天的道路豁然出现在眼前。

我掩嘴窃笑,正了正嗓子:“嗯哼!有劳仙童带路!”思雪和乌君皆伸出手假装擦擦鼻子,掩盖住勾起高高弧度的嘴唇。

“龙七太子,请!”

一路前行,后边走过的道路便又缓缓隐匿于葱茏一片的草木之中。我暗自惊叹这紫霞上君的神力果然不容小觑,看来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约莫走了一刻,那领路小童带着我们到达了山顶,一座富丽堂皇的紫霞宝殿豁然显现。金色的琉璃瓦片整齐地铺满屋顶,檐牙高啄,高耸入云;红色的墙宽厚挺直,庄严肃立;大理石砌成的粗壮石柱支撑起整个紫霞宝殿,巍峨雄伟。这仙家宝殿果然与众不同,颇有恢弘肃穆的仙家气势。我清了清嗓子,惊醒目瞪口呆的思雪和乌君,说道:“这位仙童,可否先领我们到房间中略加休息,再去拜见紫霞上君?”

“这……”那个小千面露难色,斜眼看了看我,噢!原来想要银子!我将右手伸进左手的袖带中,变出一锭金锭,递上前去。那个领路小童笑容满面地接过,“好!龙七太子请随我来!”

一路七拐八弯,小千领着我们来到了偏殿的一间房间之中,“龙七太子请在此略微休息片刻,待会儿自有人来带太子去面见师父,小童先行告退!”说罢,那小童便消失在了门外。

“哼,看来这些神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金子什么都好办,真势力!”乌君愤愤不平地说。

“小主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思雪说着倒出一杯水,递到我跟前。

我摆摆手,转了转眼珠子,“现在那个真的龙七太子想必也快到了,我们得赶紧利用好现在这个身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散采!”我刚要开门,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像似两个路过的弟子在窃窃私语。双手交叉,淡青色的法术环绕在耳际,我施展顺风耳的法术窃听着他们的话语。

“哎,听说了吗,散采师兄被师傅抓回来了!”

“早就知道了,我还听见散安师兄说,散采师兄是和一只青蛇妖相恋,而且听说那青蛇妖还是男的呐!”

“天啊!原来散采师兄也有龙阳癖!我们这紫霞宫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女人,这些师兄师弟们大多数都是龙阳呢!没什么稀奇的!”

“你还记得三千年前散采师兄为了不和龙三公主成亲而逃婚,最后被师傅禁足在仙霞洞中面壁思过吗?这回散采师兄被师傅抓回来与龙三公主成婚,恐怕又要重蹈覆辙咯!”

这糟老头真可恶,专门拆散别人的姻缘!我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侧过耳,继续听着。

“那不是,明天的婚礼可有好戏看了!师傅也真是,把散采师兄关到后山的灵池洞中,还下了结界!其实,我倒是挺希望散采师兄能和那青蛇妖在一起,毕竟人家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又如何,神妖相恋,本就触犯天条,而且又是男子同男子的爱情,那更是不容于天地。这世俗太过浅薄顽固,硬是给爱情套上了诸多界限和许多虚荣浮华的东西,什么地位、金钱、权利、功名,甚至于性别。这些本不应成为羁绊的尘世庸俗却成为爱情最大的阻碍,也成为了世间真爱化不开诉不尽理不清的悲哀……”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悄然滑落至嘴角,苦涩的咸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想不到,这瀛洲里一个小小的修仙道士,居然能明白尘世间最令人沉溺的****的真谛,居然能看破世俗红尘,得到心灵的超脱。

“小主人……”思雪过来轻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我。

“走,我们去后山!”我深吸口气,退开房门,疾步向前,一把抓过刚走不远的两名小弟子,“带我去灵池洞!马上!”眼神凌厉,威严肃穆。

两个小弟子一脸疑惑地走在前面,带着我们翻过一座小小的山坡,一个宽大的洞口赫然映入眼帘。紫色的结界织成一张大网,将整个洞口严严实实地罩住,不断地闪着光芒。双手合十,银色的法术被我一掌打出,可那结界依旧完好无损,紫色光芒愈加闪耀。

“说,要怎样才能破掉结界!”乌君手持一把匕首,架在一个弟子的脖子上,逼问着。

“这结界是师父用紫电宝剑的法术施下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破解。师父说,等明天大婚之日,他便将紫电送给散采师兄当作贺礼,到时候师兄便能用紫电宝剑自己解开结界……”

“要等到明天?!那黄花菜都凉了!”乌君的话带着失望的语调。

用紫电宝剑施下的结界?!那么……对了!我一抬手腕,一把青色宝剑倏然出现在手中,既然紫电与清霜是一对,那么这用紫电施下的结界,用清霜应该可以破解!

我一把横过清霜,凌空飞跃,一个旋转将清霜的剑气逼向结界,只见那结界“当——”的一声倏然消失,散采的背影瞬间映入双眸。

我颤抖着缓缓走去,轻唤着他,“登徒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散采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阵疑惑不解的神色。“这位公子,你……是在叫我?”

一个询问,犹如一道晴空霹雳,让我瞬间呆愣在了原地。这……这位公子?!难道散采不认识我了?或者还是那糟老头给散采吃了什么失忆药丹?抑或……

“登徒子……!你……不认得我了?”我吞吐地吐出几个字来。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一开口就骂人,我与你素未相识,又无冤无仇的……”

源源不断的泪水须臾之间悉数涌至眼角,模糊了婆娑的泪眼,也模糊了我小小的执着的心。看着散采不断开合的嘴,我的耳边却只是嗡然一片,仿佛失聪的人一般,瞬间压顶而至的是内心里漫无边际的黑暗。一定是那个糟老头!他到底给散采施了什么法术,让散采完完全全忘记了我,也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我忽然间收起泪水,急急忙忙地用手背抹干脸颊的泪痕,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呵呵,你是叫散采吧,真对不起,我刚才认错了人……那个……我是龙七太子……”我静下心来,认识到了目前的利害关系,要是那糟老头子真的给散采下了药,我在这儿就算哭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将计就计……

“噢!你就是龙七啊!明天你可就不能再叫我散采了哦!要叫我哥!哈哈,我现在可真是等不及想看看你三姐身着嫁服的模样……嗯!一定是美若天仙!哈哈……”

我附和着强颜欢笑,心底却苦涩无比。那种锥心断肠的痛楚将我的笑容麻痹在脸颊,一种说不清的不祥的预感忽然卷席而至,黑云压城,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滋润了瀛洲的草木生灵,却淋湿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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