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来说,高和安的受伤并不严重。因为南门策打的两发子弹都避过了他的血管和骨骼,他能感觉到的只是肌肉的损伤和疼痛。
“我想喝口水。”
在路过河流时,高和安请求道。
南门策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而是停下身,目光凝视着阳光不能穿透的山林以及脚边的溪流。
河水潺潺流淌,水流上漂浮着花瓣和落叶,河流下坚硬的岩石上生长着水草,肥嫩多肉的草鱼游荡在其中。
“这鱼肉肯定香……”高和安舔了舔嘴唇,跪在河边。
膝下的青石被河水打磨的十分圆滑。
高和安附身喝水,侧头朝洗衣服的妇女看了看,他想,若是能绑架这位妇女,说不定有机会逃离这烂村子……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两秒钟,接着就被自己否定了。
不是南门策看管的太严,没机会挟持妇女。
而是,这妇女的胳膊实在是太有力量了,用木棍敲打衣服时,声音听起来响亮有力!
“敲打这个动作,她们每天都要做几十次,甚至上百次!”南门策瞥了高和安一眼,淡淡的说:“你别小看这位大婶,给她一根木棍,她能敲死一头牛,这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力量。”
高和安听见南门策在说这些洗衣妇女的洗衣力量,以为自己的想法暴露,心里一慌,失去平衡栽到水中。
噗通……
水花四溅。
水下鹅卵石被涟漪激荡的模糊,游鱼惊散。
河水被搅的稍显浑浊。
洗衣妇女见状咯咯大笑:“这个傻瓜,喝俺洗衣水还不行,还想洗澡嘞。”
鹅卵石很滑,高和安双臂不能用力,摔倒了几次才站起来。看着农妇嘲弄和讽刺的眼神,感觉受了羞辱,张口道:“笑什么笑?”
妇女撇了撇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很不屑的说了句:“傻瓜。”
南门策看着快要暴跳的高和安,冷冷的说道:“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好笑的么?喝饱了,就赶紧走!”
高和安瞪了洗衣妇女一眼,而后灰溜溜的低下头,随南门策趟过河水,走入山林中。
在村子里,高和安心知没了逃跑的机会,他想走到山林中的时候,再伺机逃走。
山林轮廓幽暗,里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
高和安走入进去的时候,左臂忍着疼痛,活动了一下,勾了勾手指……
完成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心里宽松了许多。这代表,他可以开枪,能够保护自己。
两人走在山林小径中。这条路是经常进山的村民踩出来的,道路上到处有露出的树根和石头,这些石头有的极其锋利,像是刀切的一样,可以将鞋底划破。
高和安见到一个壮实的男子肩扛着野猪从大树后走出。
那野猪看上去少说也要二百斤,山地难行,他这一路走来,额上竟然只是泛起些汗珠。
男子见到南门策后,笑着邀请他中午到家中吃肉。这一头野猪,够家里吃半个月的了。
寒暄了两句后,男子爽朗的笑着离开。
高和安望着男子的背影,叫道:“乖乖,这么大的力气,这儿的人都是吃激素长起来的么?”
南门策回答道:“这片山林,是他们最好的训练场所。”语气听起来,像是平和了不少。
高和安暗忖:“难道,南门策已经放松警惕了么?”他又起了逃跑的心思,不过,他心里琢磨着:这次逃跑,绝对不能鲁莽。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父母离异,家里生活的十分困苦。母亲改嫁后,继父拒绝抚养自己。
上学的学费,都是村子里的人帮忙筹集的。
而学校里,总有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高和安身子孱弱,甚至连一顿饭都吃不饱,引来不少人嘲笑和欺凌。
对方人多势众,高和安知道自己打不过,只能忍着,等放学或,欺负他的人落单了,他会拿着板砖,尾随上去,砸在欺负他的人后脑上。
将欺负他的人一一报复之后,那些人还会在背后辱骂自己。可是他们不敢当面再找自己的麻烦。
初中辍学后,他就在社会上鬼混。招惹到厉害的混混后,被囚禁在房间中折磨,要家人交出上万元赎金。
继父根本就不管,甚至连报警都没报。
高和安感觉不到丝毫家庭的温暖,他没有什么朋友,只能依靠自己。
那几天,高和安忍耐着,他喝着污水,吃着硬邦邦的馒头,承受着混混的暴打。
只有忍耐,忍耐过后,才有生机。
活着,就能反抗。
终于有一天,那混混因为失恋,喝的伶仃大醉,竟然还想过来折磨自己,发泄失恋的情绪。
高和安意识到,反抗的时机来了。他当年只有十三岁,却用坚硬的木棍刺过成年混混的咽喉,从囚室中逃了出去。并且逃离出了他的家乡,自打那也再没有回去过。
而后,他下苦力,干重活。赚了钱之后,就找地方学打拳。
他虽然结交了几位朋友,但不依赖和相信任何人,感觉只有自己能力强了,才能生存下去。
因为他刻苦训练,慢慢打出了一手好拳。教练推荐他到黑市打拳。
高和安打的黑市拳虽然都是规模比较小的那种,但赚的钱却足够花,还慢慢的积累了一些名气。他不愿意冒险,去那些比较大的擂台上,因为那的敌人太强,若是被打残,这辈子就废了。
后来,他被李家的人发现,收做了家族内部中坚的保护力量。
高和安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知道李家的低位,知道这碗饭能吃好久,而且吃的很舒服。
表面上,他敬重赵顾岩,和陈京山等人打成一团。
其实内心里,高和安依旧没把任何人当朋友,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拼命的训练,努力的伪装自己……
他枪法精准,会多种搏杀术,认为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所以,在杀掉赵顾岩的时候,没有太多的犹豫。因为他不需要虚伪的情义来拖累自己。
可是现在遇到了南门策,这让高和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学那会,他还是一个弱者,受了伤的弱者……
好的是,双臂已经停止流血。
现在需要忍耐。
装的虚弱和顺从,麻痹南门策,而后伺机逃跑……
没错,是逃跑,不是杀害!
高和安能感觉到南门策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浓厚的让人窒息。
这么可怕的人,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天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训练的。
别说自己手里有枪,就算驾驶着坦克,恐怕对阵南门策也不占优势。
南门策眼神始终冷漠,坚定,看起来无所畏惧。而他那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尤其残忍,像是可以吸血、吃肉。他连李家都不怕,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才能约束他。
高和安只想,借着地形逃脱。
毕竟,这里有难以跨越的荆棘,还有缠绕着的藤蔓,以及沼泽地……
利用这些地形,希望有逃跑的机会。
“山里有不少捕兽夹,都是村子里的人放置的。”南门策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没在这生活过的人,不清楚捕兽夹如何放置,也不好躲避。”
高和安嘴唇微微蠕动,没有说话,心脏却狂跳不已,暗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知道我想逃了么?”越想,心里越惴惴不安。
很快,南门策带高和安走到一处崖壁前。
黄石碧岩,陡如石削,阳光斜照在岩石上,薄雾滚涌散开。
高和安目测,这崖壁足有十四米之高,心中暗喜:“自己胳膊上都受了伤,如何都爬不上去。就不相信,他南门策能有什么好办法。”
南门策仰头朝上看了看,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想问一下,李隐昊如果死了,李家会怎么做呢?”
“这个……”高和安沉思了两秒钟,语气很认真的说:“李大少在明州市,做过一些出格的事,可没人敢动他。因为谁都知道,李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子……他如果死了的话,李老爷子为了复仇,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这是我想的,只供参考。李老爷子一手通天,他掌握着不少资源,想杀李隐昊的人绝对不少,可是没人敢。你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
高和安并不知道李隐昊已死,他侧头避了避阳光和南门策的直视,问道:“你不是带我去山洞么,该不会要从这儿上去吧。”
“这是条近路”,南门策说,“你可以想几个坏主意,但是不要做出来,我敢保证,你没有一次尝试的机会。”
高和安吞了口唾沫,低声道:“我两条胳膊都被你给废了,就算你肯背着我,我也抓不住你。你说,我怎么爬上去?”
“你看到树藤了没有。我可以用树藤捆住你的腰,自己先爬上去。然后……”南门策深深看了高和安一眼,道:“再把你拽上去。”
高和安听完,激动的心脏狂跳。
只要南门策先上了山崖,自己完全可以从树藤中挣脱逃跑,树林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跑进去,准保逃脱。
南门策忽然用手搭在高和安的肩膀上,手指感受着高和安体内血液的流动,冷笑着说:“你心跳在加速,为什么?”
“我……”高和安的身子颤抖,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从小就,就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