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南门策换上一身干净利索的警服。当然,胸口和肩膀上并没有贴警号和简章。
南门策翻了翻袖口,品了品茶,望着焦急等待的张局长笑道:“不错,挺合身的。那个……时间不早了,局长大人也要早些休息啊。我就先告退了。”
“什么?”张秋毫站着南门策身前,哭丧着脸说:“我休息的了么?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先让他们在楼上好好反省一晚上。”南门策说道:“就现在这情况,我给他们治病,他们也不肯啊。没准自己折腾的够了,累了,就睡着了。等明天一觉醒来,精力充沛,错乱的神经也就恢复正常了。”说完,他拍了拍张局长的肩膀,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南门策停下身来,说道:“局长,借我三百块钱。”
张秋毫掏出钱包,问道:“干嘛?”
南门策见他磨磨蹭蹭,不舍得掏钱,直接将他钱包夺过来,说道:“打车回去啊。”
“抢我钱包干嘛?”张秋毫一阵肉疼,小声问道:“你这是在打的么?你坐飞机啊,花这么多钱。”
“一个局长,别这么小气。”南门策拿出几张红彤彤的钞票,将空掉的钱包丢给张秋毫,说道:“我只借钱,不要你的钱包。”
南门策走出公安局,将摩托车推到小巷熟睡的快递员身前。
快递员贴靠着墙根正在熟睡,嘴里流着哈喇子。
小巷里夜风凉爽,吹在身上格外舒适。南门策伸展了一个懒腰,朝快递员手心塞了两百块钱,说道:“这些也够弥补你的快件损失了,继续好好做美梦吧。”起身,快步离开。身影在月色和灯光的笼罩下,渐行渐远。
公安局对面的小区,几家窗户悄然打开,披着睡衣的两口子嘀咕个不停,正在谈论先前的爆炸和枪响。
在两口子低声私语中,夜色渐渐深了。
一层不变的街景,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黑骑士咖啡厅前的两座石像被风吹拂着,忽然间活了过来。
马蹄践踏,奔腾之声响起……
一阵闪烁的刀光剑影……
落魄的身影穿梭于刀光剑影之中,手中夹着一张符纸竖在胸前,用手捏着符角一抖。
符纸化作淡淡的白色光芒,将他全身笼罩在内。
那飞奔而来的骏马,以及高高举起的刀剑靠近落魄身影后,瞬间变成一缕缕的白烟,随风散去……
落魄男子捂着胸口,表情很痛苦的慢慢往前走。
门板后是一件宽阔的空大厅。
大厅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破碎的柜子和桌椅都已经运走。
在大厅靠右侧的空地上铺着一张尼龙质地的毛毯,质地粗糙。
吴老板铺着毛毯,懒洋洋的用手机聊着天,聊着聊着,耳朵抖了抖,语音说道:“宝贝,来客人了。你先休息啊。”
嘀嘀!
一条信息回复过来:“这么晚了,还要忙啊。你也早休息哦,安喽……”后面还跟着几个可爱的表情。
吴景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回了句晚安,将手机揣入兜里。慢吞吞从毛毯上爬起了身。
砰砰砰!
几声猛烈的敲门声响起。
“开门……快!快开门……”门外的声音有些急躁。
“催什么催。”吴景虹依旧不急不躁的穿上凉拖,不急不缓的走到门前。
这扇门是吴景虹找木匠刚刚修好的,油了一遍漆。如今天气炎热,漆皮早就干了,留下的味道也很淡。
吴景虹拉开门栓,看着门外落魄男子手上淡白色符光渐渐散去,露出英俊而疲惫的面颊。
吴景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咦……这不是杨主爷么?您怎么这幅德行,该不会晚上又偷女人去了吧。”
门外站着的正是杨负龙。他有些疲惫的抬了抬眼,苦笑道:“吴老板,你说笑了。我还用得着偷么?我是偷的人么?”
吴景虹目光紧紧的盯着杨负龙,摇摇头叹道:“这几年来,你的修为进境并不大。那些旁门技艺终究不是正道。你研究它们花费这么大的心血,究竟值不值得?”
杨负龙身体一颤,像是被吴景虹一语戳中要害,说道:“吴老板,闲事你就不要管太多了,我是来取东西的。”
吴景虹喃喃的说道:“这么快。”
杨负龙冷冷的哼了一声,眼里满是憎恨,道:“有仇不报,死不瞑目!”
吴景虹淡淡的说:“你跟我进来吧。”说着,转身朝房间深处走去。
吴老板有自己的规矩,他会妥善保管好每个顾客的物品。
绝对不会泄露物品的任何信息。
绝对不对任何人透露顾客的身份。
正因为自己守口如瓶,所以顾客都很信任他,一直照顾他的生意。
这些顾客虽然不常来,但是每一次都能带来不菲的利益。
若是别的顾客来取东西,吴老板兴许会高兴。因为这等于他圆满完成了一次交易。
可杨负龙不同。
因为他存在这的东西十分特别。
那是一只眼睛。
有关于它来历,却有很多个不同的版本。
吴景虹也在一次酒后,跟朋友聊天的时候听说过。版本很离奇,而且内容神秘,也不详细。
据说在四百多年以前,一位高僧于山洞之中终日苦修,禅悟佛法数十年。
在某个冬日的早晨,高僧将弟子招到身边,说明三日后自己即将圆寂。
高僧果然三日后圆寂。弟子焚烧尸骨时,从中炼化出一颗舍利子。
白色的舍利子,中间有棕色眼瞳般的团,看起来很像人的眼睛。
开始时,众弟子将舍利子供奉于塔顶之上,每逢重要节日,必然参拜。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见过这个舍利子的僧人下场都非常惨。有的性格暴戾,还有的连日噩梦,恐惧而死。
久而久之,不少僧人感觉这舍利子是不祥之物。
方丈眼见着日渐衰败的寺庙,十分无奈,只好取出舍利子,将它毁掉。
不过舍利子极其坚硬,斧劈不断,火烧不融。
一段时间后,舍利子没被毁掉,保管它的方丈却越来越疯癫了,最后抠下自己的左眼,将那舍利子塞入到眼眶之中。
方丈流血很多,僧人赶到下山,从山镇之中喊来大夫救治方丈。
方丈服了药,昏迷了好几天。
那大夫隔了几日,去探望方丈,被寺庙中的情况吓呆了。
寺庙中的僧人竟然全被杀害,遍地的狼藉。而那受伤很重的方丈坐在大雄宝殿,塞入舍利子的左眼完全变了模样。
那大夫吓的扭头就跑,片刻也不敢停。
他捡回性命,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交代后事没多久也撒手而去。
慢慢的,那舍利子也在人口中换了名字。
知道它的,将它称之为杀戮之眸。
几经辗转和波折,杀戮之眸成为杨负龙囊中之物,然而他并不能如愿以偿的驾驭这只眼睛,反而很多时候被杀戮之眸控制。
几年前,迫不得已,杨负龙将杀戮之眸存在吴景虹之处。这是因为他实在没有能力继续保存这只眼睛。弄不好,整个人也会完全迷失。
刚来明州市,他同样也不愿取出这样东西。当时,杀戮之眼带给他的痛苦和欲望记忆犹新。
若不是因为今天败在南门策的手上,他也是不会来找吴老板的。
吴老板在前面带路,走到二楼时回头一看,杨负龙还站在一楼楼梯口,扶着扶手像是快要跌倒。
“杨负龙,你好像伤的挺重么。”
“我没事!”杨负龙抬了抬头,问道:“二楼有没有人?”
“没有。”吴景虹淡淡的说:“你放心,我这里不允许任何打斗。就算有修道者找你算账,也要到你出了门以后。”
“呵呵……想不到,我也有今天……”杨负龙大口的喘息着,感觉耳朵里鸣响不断,而且不时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甚至,心脏会不时的揪紧疼痛。
种种疼痛,让杨负龙有种快要死亡的感觉。
膻中穴为人体一处大穴,南门策将银针完全刺透穴位,留在其中。简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凭你现在的力气,恐怕是没有办法取东西吧。”吴景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你还是不要勉强了。”
“不!”杨负龙手掌并用,艰难的爬上楼梯,动作狼狈不堪。
杨负龙好不容易上了楼,坐在楼梯口,嘴唇已经发青发紫,两眼睁得很大,浑身打着哆嗦。
从公安局到黑骑士咖啡厅这么远的路他都走来了,万万不能在最后的时候放弃。他稍稍休息便站起身来,求助道:“吴老板,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吴景虹看着他,淡淡的道:“说。”
杨负龙当着他的面解开上衣,将胸膛露出,用手虚指了指膻中穴,说:“帮我把身体里的银针,拔出来。”
吴老板用手摸了摸它的伤口,眉心一紧,旋即舒展开,说道:“这根银针上蕴含的精气已经伤害到周围血脉和组织,甚至粘连在一起。我可不敢帮你,弄不好拔出它的话,你连命都没了,就算有命,也会身受重伤。”
杨负龙听了面容狰狞,恨恨的捶打着墙壁,问道:“如果不拔呢?”
吴老板笑道:“那你的伤,永远也好不了。恐怕以后走路,你只能佝偻着腰了。”
杨负龙痛苦的仰面看着天花板,心里嘶吼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