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收乖”,看似神秘,但这操作步骤,其实也简单。
谁家小孩受到惊吓而发了高烧,就在谁家用一只饭碗,装上一碗米,用布包起来,这包碗的布,最好是红布。让受惊吓的小孩平躺着,操作者一手拿盛了米的碗,不停地在受惊吓者的头边旋转,边转边口中念念有词,一番转动后,将装着米的碗放在小孩的头边,一般的小孩睡一觉就痊愈了,甚至活蹦乱跳,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堪称神奇。
因为唐家奶奶和小孙女住在爷爷家,而且,这个时代,很多人家中根本没米,所以连老太随手带上了自己一直在用的一只碗和一碗已用过多次,几乎已完全变色的米,听说这效果会差很多。因为你这碗米已经被神仙消费过了,但那也是没有办法啊,谁让神仙不保佑百姓,让百姓食不裹腹呢?反过来,老百姓也就没好东西孝敬神仙啦。
哈哈,这可是我想的。如果那个时候正在“施法”的连老太知道,说不定会给我几个笃栗呢。
另外,顺便自我介绍下,我可不是出生在我们老家,也就是我现在说的这“收乖”故事发生地的。而是出生在距我们老家一千余公里外一个更为“山区”的小山村。
我长大一点,有点懂事并略能记事时,随爸爸一起到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和老家的那些老亲(在南方山区,很多地方的小山村基本是一个或几个姓氏聚集的,如果从历史渊源上论证,基本是都是亲戚,甚至是本家,所以,称谓也基本一致,比如我爷爷,说是整个家属中排行为老二,故整个村的人几乎全称其为“二爷”),亲眼看过连老太的作“法”。那时连老太已正真的老态龙钟,走路都已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稍不平整的路,必须有人扶住才能前行。可到了受惊吓而发高烧的小孩面前,如同完全变了个人,一下精神振奋,卷起袖子,利索地取碗装好米并且包裹起来,可以做到一粒不掉。拿着装米的碗的胳膊尽管精干巴瘦,正真是皮包骨头,我简直怀疑那个地方不小心一碰就会折断。但在小孩子头边旋转时,竟流畅的婉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毫无阻滞且让人眼花缭乱,完全可用“行云流水”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口中那念念有词,也绝不拖泥带水,顺溜的一塌糊涂。简直让人感觉到那不是真实的八、九十岁的老人在做事,而是一场神奇的表演。更为神奇的是,在连老太这“行云流水”的表演中,高烧惊蕨中的小孩子却慢慢安稳地睡去,小孩的母亲摸一下小孩的额头,展露的明显是欣慰的眼神,毫无疑问,孩子的高烧肯定已经降下来了。
这也实在太神奇了,我幼小的心中似乎有十七八只小老鼠在抓挠,痒痒的,痒痒的。实在忍不住,窥个空隙,我偷偷问连老太:“大阿太,您老怎么这么神啊,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连老太盯我一眼,回答说:“这是张天师传下来的神法!”
唬得我一愣一愣的。
这当然是后话,而这个时候的现场,爷爷、队长、连大爷都聚在一起,一声不响地等着;奶奶仍举着竹篾火把帮连老太照着,唐家奶奶满腹忧虑,满脸惊诧,又满怀希望地期待着,但在望着孙女、看着连老太的同时,又不停地瞄向孙女枕头一侧,似乎有什么其它重重心事,似乎又是万分紧张,明显是心不在焉,只是大家都紧张着小女孩,没人发现唐家奶奶的异样。
连老太边念念有词的碎烦着,边不停地将装了米的碗在小姑娘头边旋转着,一旋就差不多旋了半个小时。终于停下旋转,伸手轻轻掀起被絮一角,将那只装了米的碗塞到小女孩的头下,又拉下被角将小女孩的脖子盖上。
连老太左手用力在右手上敲打二下,又揉了一回后才慢慢转过身来,看来,这半个小时的旋转让她累得不轻。
连老太看一眼奶奶,举手在唐家奶奶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后说:“她奶奶,放心吧,可以了,让你孙女睡一会,明天起来应该就会没事了。”
“谢谢、谢谢!”
唐家奶奶一边忙不迭地感谢着,一边跟着连老太的脚步欲送连老太,头却偏向孙女,二眼一直盯着孙女的一侧。望着孙女瘦削的毫无血色的脸,嘴唇翕合间似乎呼呼困难,身心全被担忧深深的缭绕着。
这能起作用吗,休温的温度高到惊蕨而昏迷不醒,万一烧坏脑子变成痴呆可怎么办啊?那盆水,不知那宝贝会怎样?刚才怎么会这样,真是不小心啊!一连串的问题,一个个问号加感叹号直在脑海中冒出来,敲打的唐家奶奶一阵阵心悸。
“怎么样?”
见连老太停了手,队长马上迎了上去。
“刚刚烧得有点厉害,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连老太看一眼队长和爷爷,嘴唇动了下,极力想忍住,结果仍然没能忍住,幽幽地说:“小孩醒来后,最好能给她吃点东西,能喝点米汤吃点米饭就更好了。”
米汤、米饭?别说唐家奶奶,其它人也一下都呆住了。
“晚上看来是没有办法了,等天一亮,我就去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文化馆长,他有权给下乡‘采风’的采编人员一些补助,而我现正好接受文化馆安排,在到民间‘采风’之中。”
见大家发愣,爷爷赶快打了圆场,接着又强调说:“应该有办法的,各位放心吧。”
爷爷还没说完,唐家奶奶眼光明显一亮,随即马上又掩饰过去了。
“连大爷,你们二位年纪大,先回去息息吧。我年轻,抗得住,在这里呆一下。”
爷爷表了态,队长也赶快说。
“那我与老头子就先回了,有什么事,麻烦再来喊我。”连老太与大家打个招呼,与连大爷一起走了。
“她奶奶,你也去陪你孙女休息吧。连大娘对付这个还是有些办法的,她说没问题了,应该是没问题了。”
奶奶催着唐家奶奶走向房间,在刚要跨进房间门口时,什么也没说的唐家奶奶含着泪水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件事,对于爷爷他们,虽然可以说是一个不太小的插曲,甚至一度也惊吓到了一些人,但发展的结果还是尽如人意的,毕竟小女孩从表象来看,已经没有大事了。如果到此结束,以后的故事就不知道往那个方向发展了,仰或也就根本没有了故事了,但“事与愿违”,古人造词,毕竟是有几千年的历史根基的。
连老太她们走后不久,奶奶和唐家奶奶也先后睡下了,尽管仍然是醒着,爷爷和队长干脆是坐了个通宵。
室内,四个大人护着一个孩子,除现在还是昏睡着啥事不知的孩子外,所有大人心中都尤似一团乱麻缠绕。
剪不断,理还乱。
奶奶想着小女孩的身体与及祖孙两今后怎么办;队长除想着小女孩的身体,还在想着开春前怎样筹集给牛长膘的食料;爷爷想着二位的命运,同时还伴有是什么,怎么办?唐家奶奶更是心乱麻,尤似万箭穿过,又如烈火炙烤。
但表面又全是如此平静。
室外,细细的北风阵阵吹过,偶尔也刮起几粒积雪,打在树上,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将整个冬夜凸显出碜人的静泌。这一切,似乎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雪。
轻轻地摸一下小孙女的额头,望一眼这黑咕隆冬的空间,右手慢慢地伸向枕头下垫床用的稻草,突然似被毒蝎狠蛰一下,又如同突然被碳火炙烤,猛地缩还刚伸出的右手,刚刚过去的、再往前的一些事,又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象有把钢刀直插心头,让那颗早已无比强硬的心滴血不止,那过去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中闪现。
那是祖辈的心,是先辈用血、丈夫用命换来的,那可是全族人的象征啊!
“这是祖爷心血凝成的瑰宝,沧桑变迁,朝代更迭,天灾人祸一桩接着一桩,这一切,没有让我们唐家屈服,我们没有放弃初衷,先辈都是用命保护着这瑰宝的,宁儿也如此。看来宁儿已是凶多吉少,弱国子民的血泪尽在于此。本来,这样的事,不应该由你这柔弱的肩膀来承担,但我老了,宁儿、宁儿走啦,咱唐家、唐家对不起你啊!”
“这个事要是不做,会后悔一辈子,我死不瞑目啊!”
唐家奶奶做梦也没想到,老泪纵横的族长将这个长长的布包交给自己时,竟然跪拜在自己面前,还向自己叩了三个响头。更使唐家奶奶没有想到的是,唐家奶奶遵照族长吩咐,未与任何人打招呼,带着布包偷偷离开苏州到了江北后不久,族长竟然招集当地名流在唐家祠堂召开了瑰宝鉴定会,在被数名行家鉴定为真迹的现场,突然在真迹上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罐酒精并点上了一把火,当着当地名流的面将真迹付之一炬,让现场数有人都目瞪口呆。
很多人都想扑向前去,但看着这熊熊烈焰,看着这如同疯癫一般的唐氏族长,一个个手脚无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