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爷、徐爷,小侄正在收集唐爷轶散之诗、文、画,为求之集之刻之便捷,根据朋友提供、四方收集,以唐爷吟诗、作文、绘画之时序为据,做了一个唐爷作品‘索引’,以便一件件求索、求观、求刻。但后进毕竟才疏学浅,对唐爷廖若星辰之作品难免挂一漏万,为此,早就想拜求二位爷增补、斧正。再则,二位爷乃吴门画派之撑门,唐爷生死之执交,手头铁定多保藏有唐爷作品,望二位爷不吝赐观、赐刻。”
听袁爷言,文爷望一眼徐爷又转向袁爷,徐爷瞄一眼文爷再转向袁爷,三位爷互望一眼,现场刹时静寂了下来。做为晚辈,直接把希望、恳求诉之于明,就不可能再有苛求,谨等而已。
文爷、徐爷却呆住了,不为袁爷之求,而是为袁爷之“索引”。
如诗之“索引”,《桃花庵歌》、《伯虎自赞》大众而广传,其时几乎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然如《题崔娘像》,届时已因文人对唐爷之多论而传乱,《题崔娘像》之题已混,严格说来,开篇二句仍因“乱传”而失真,至今未见真迹(经历朝历代多人努力,直到现在这二句仍未能复原),更不要说当时唐爷未扩散或者说是小众间传阅之作品了。
唐爷诗文如此,时之画作,因长期靠售画为生,则更剧矣,有多少作品散轶甚至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所不可再展。可见几同时代的袁爷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所集唐寅之诗、文、画之为是何等的重要、何等的彪炳千秋,何等的益时人、芳千古!如果没有袁爷这样的有心人,不知我们今天还能见到唐爷多少真迹,也不知唐爷有多少作品可以留传至今直至留传后世?文爷这“粲若繁星,彪炳千秋”之赞,可见也适之度也。
见文爷如之评,几因隐世而未显的徐爷则更甚:“袁兄之为,为时人立碑,为后人传史,定当千世传名,万古流芳是也。”
“永之兄,尔之行,实乃为吾华夏文坛铸鼎、传承之为,吾辈岂可避之,私之乎?必当尽力而赴,想征明兄亦然。吾与征明兄今悟,实为伯虎兄之画、允明兄、征明兄之心事耳。尔之大事,实为传世之为,当慎之、重之!吾恳求永之兄,先为伯虎兄画作留白补全,允明兄、征明兄心事得圆之事为之,如何?”
“然也、然也,若容兄言之有理,永之兄请观之,兄已将题词之物器置于前,原当请若容兄补之,永之兄适时赴贱府、居陋室,定当是有缘者耳。缘伯虎兄之画得补白事,为兄已苦求经年矣,请若容兄、永之兄共奉才学为之,如何??”
“补白、唐爷之大作?”
“是也、是也。伯虎兄之大作留白十余年矣,留白至今未能全,甚为憾事,今正与若容兄议之”
听二人言,文爷立即明白过来,连忙加以郑重说明。
“唐爷大作,付唐爷全部心血,铸唐爷毕生功力,所题者均为前辈高才,后进子侄才学浅薄,妄动笔墨,恐污传世之瑰宝,实有不当?”
对于文爷、祝爷之题,唐爷之画作因何成、又因何留白诸事,一直为求唐爷作品真迹的袁爷自是多次听人传言,早就十分清楚明了的,真心认为自己是后辈子侄、才疏学浅,从未有心念及在唐爷画中与文爷、祝爷及其它长辈同题,而将名留千古之事。一下听徐爷请自己同题,文爷也有此想,一下子怎么也没法回过神来。
“永之兄,尔之为,乃为华夏文坛铸鼎、传承之为,能结识永之兄,是伯虎兄及吾辈之幸,伯虎兄大作留永之兄大名,与伯虎兄文集共传于世,是吾辈之幸、伯虎兄之幸,大之,则中华民族之幸耳!安有不当之云尔?”
见状,文爷即再叙证之。
“永之兄,征明兄言之有理,实言之,伯虎兄、征明兄、允明兄高抬,大作初成,便将愚兄罗列题词者中,闻言,吾自觉羞赧不已,已之学、已之才、已之名,安能与伯虎兄、征明兄、允明兄同例耳?为此亦纠结十数年矣。今与永之兄共为,实为幸事矣!不求为大作添彩,只求为大作尽心尽力耳。”
见袁爷表情,徐爷更从心底赞之:为弟兄之事,不惜情、不惜力、不惜财,又无半分藉此为而扬名者,自古至今实罕见也。自心底钦服,自更求能共题,为征明兄之情,为伯虎兄之画!
“永之兄,你吾兄弟,就不赘言矣,昔日伯虎兄为琴师杨季静所画《南游图卷》赠行,曾赠诗贺之,愚兄有幸和伯虎兄韵题诗二首,其中有一为‘欲奏云和谒帝乡,钟山丽日五云祥。南薰一曲民康阜,绝胜岐周见凤凰’。今再忆之,事如就在眼前矣,然却人面不再,实难掩嘘唏。吾自识不才,对伯虎兄之画,实无新语可合。想当年尾随伯虎兄、征明兄诸事,感伯虎、征明兄之不弃,今仅作追忆耳。当以昔日之作节选‘钟山丽日五云祥’题之是也。王者嘶吼,五云降端!无求适,仅为念矣。”
徐爷边说边抱拳向袁爷深揖。
“永之兄,若容兄言之极是,仅为念矣。”
文爷接徐爷言再叙,亦边说边抱拳揖。
袁爷见二位爷行,自悟二位爷意,情之已无以言对,心早已澎湃难禁,即双手合掌,深深拜揖之地:“二位爷抬爱,小侄安有不应之理。想想愧煞,侄真是才疏学浅,实难适唐爷画作,亦愧对各位爷大
才。就诚如二位爷之高论,无求适,仅为念矣。小侄当年不知天高地厚者,妄作《秋兴二首》,中有一首为:
‘金陵自古帝王都,太祖开基孕宝符。
王气千年盘日月,山河百二拥荆吴。
宫城曲抱秦淮水,寝殿平临玄武湖。
寂寞遗弓龙去远,宸游今日自欢娱。’
其中‘王气千年盘日月’,勉合唐爷猛虎图之境,与若容兄‘钟山丽日五云祥’之佳句亦尚有丝丝相连矣,就愧对了。不敬之处,亟盼唐爷、祝爷恕之,文爷、徐爷谅之。”
“王气千年盘日月?王气千年盘日月!好、好,斑斓猛虎之吼、众林王者之霸、伯虎兄之意境耳!”
哈、哈、哈……文爷吟诵二遍,大笑三声:“伯虎兄,全矣,允明兄,圆矣!”
“王气千年盘日月?盘日月之千年,王气是也!王者是也!王者临,丽日现,天地大同,五云祥和,民之丰盛、国之兴隆是也!永之兄,高才、高才、大喜、大喜!”
徐爷更是按捺不住瞬间暴发的激情,深深致礼后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的一本“索引”,急急忙忙一阵小跑,奔向摊放着文房四宝的小方桌,什么佛的静肃、什么经的重负、什么人的老成,什么心的古仆,这时已统统抛掷于脑后。一到小方桌,徐爷赶快将“索引”端端正正放好,又随手在端砚中注入净水,操起徽墨就着力研磨起来。等文爷、袁爷回过神来赶快跑向方桌,徐爷已将清水干墨研磨成了浓厚的水墨,用笔蘸后慢慢往上提能拉成凝聚的墨汁丝。
文爷赶快上前移好画毡,铺开宣纸,轻轻的然而是恭恭敬敬地摆正。
热流刹时在袁爷心中涌起,刚抓起不知用过多少个千万次的毛笔,手脚竟然不知觉地抖动起来,赶快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气运入丹田,强行压住“拼拼”猛跳的心,毛笔在手中轻轻转向,双手执笔,恭恭敬敬地将笔杆一头递给徐爷。
放下手中正研磨的徽墨在砚台边搁稳,转头看一眼文爷,再转身向袁爷,同时也深深吸一口气后,徐爷什么也没说,轻轻地向袁爷点一下头后在袁爷手中接过毛笔。再深吸一口气,左手轻轻地抹一下袁爷未来前文爷已放正的宣纸,猛蘸一下即挥手狂泻。
“钟山丽日五云祥!”
七个瘦金楷书如支撑御殿重载骨架般挺立在宣纸上面。
经之凝炼、佛之重载是也!几十年向佛之心、之意、之行,确实见性、见志、见形也!
文爷、袁爷均在心中深许。
徐爷将笔尖微微斜过,把笔杆转向袁爷,袁爷合掌向文爷、徐爷微微致意,郑重将笔接过,凝重地瞄一下徐爷刚就的七字,轻轻收一下身,微含下鄂,举手点蘸,随即臂起手落,“王气千年盘日月!”七个飘逸俊雅的行楷缀立其上。
神之俊爽、诗文俊爽、字之俊爽是也!几可为吾忘年之师也!
文爷、徐爷打心底钦之、佩之、服之,非面之服,乃心服口服是也。
见二人字就,且功力显现,文爷早乐之心底出,爽从怀中来,郑重捧出唐爷画作徐徐展开,将留白处完全坦露。
刹时,徐爷、袁爷四眼如笼似炬,紧瞪不眨。
虎,王者之风毕露;字,金石之气凸显。
宗师之为是也!
二位爷心驰神往,同时在心中惊呼。
在文爷再次提醒下,二位爷慢慢收拢心境,扩胸挺身深深地呼吸几遍,使心情平复下来,再次郑重地拿起笔,在文爷的指点下,将“王气千年盘日月”、“钟山丽日五云祥”十四个足可传世之字如雕似琢般嵌入猛虎图留白处。
文爷颤抖的双手在画面上轻轻抚过,双眼刹时雾气朦胧,唐爷、祝爷面容不停地在眼前闪现,心如擂鼓,怎样也平静不下来,双手徐徐合十,双脚慢慢并弄,缓缓屈膝跪倒在地,对着瑰宝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伯虎兄、允明兄,咱兄弟当年之题圆矣,为兄无能,让兄弟久等,幸终不辱使命。将至宝交之伯虎兄后人,吾自可高高兴兴见兄弟矣。”
文爷一跪,徐爷、袁爷也紧跟着跪下,虔诚地向瑰宝叩了头。
饱含了唐爷、文爷、祝爷心血,又耗费文爷十余年心神的“千古命题”得圆,耀世瑰宝终于铸就,还欣逢盛世,十全十美多了一美。这是三兄弟在提议“千古命题”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