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雨的木屋内，无叶静静着在一边看着小雨不时的忙碌，她没有要他做什么，而他也从来没有下过厨，所以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站着。
小雨把叉来的鱼，放在木盆里，那些鱼因为鱼身被鱼叉贯穿，身上都是血，偶尔还扑腾几下。小雨用瓢勺从水缸中舀出水，倒在脸盆中，水一勺一勺的倒下，木盆中的水渐渐漫过鱼身。
那木盆不是很大，四五条鱼在里面虽然拥挤，但都能侧起各自的身体，本来是光亮的腹部向上，现在则是鱼的黑的侧身，它们可以在水中稍稍的游动。
小雨拿了一把菜刀，利落的除去鱼儿的鱼鳞。无叶蹲下身体，轻轻笑道：“这是在杀鱼？”小雨一时没有注意到无叶究竟是什么语气，她抬起手，用手臂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点点头道：“我来煮鱼汤。”
他伸出修长的手，去戳木盆里的鱼，脸上却是挂着低低的浅笑。看着他分明的骨节，白色衣袖下的手，而他靠近时，不仅是挡住了些煤油灯的光亮，更是带着一股属于他的气息。
小雨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微微紧张起来，她抿了抿嘴，看着一旁的凳子道：“无叶，你去那边先坐着好了。”
无叶又是一笑，带着不为人知的快乐，这样的日子，像是小时候，跟在几位皇叔身边，看他们各自摆弄一些东西，比如讨论法术，开始时是两位皇叔的相互争执，最后是三人的哈哈大笑。
眼前的这一切，虽然与旧事无关，但牵扯的心情却是相似。至少那其中没有所谓的孤单和寂寞。
无叶看着四周的环境，小雨是一个人居住在此，但似乎，又有一些不同的摆设，他不禁问道：“这里以前曾住过谁？”小雨边刨开鱼腹，便道：“我从小便和婆婆住在一起。”
“你的父母去了哪里？”无叶很是好奇的问着。小雨愣了一愣，在村里十六年，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孤儿。现在无叶这样问，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雨的喉咙变得有些干涩，她动了动嘴唇，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无叶见她手上停止了动作，觉得自己也许问到她的伤心处，便道：“对不起…”
小雨略微一笑，低在阴影里的脸，慢慢的抬起来，缓缓的说着：“我从来都是一个孤儿，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无叶此刻已经从她身前离开，站在那张木凳前，他的目光中带着怜惜，黑色的双眸依稀有银光闪过，他的指尖碰触到那张木凳，却是握成拳：“你的父母是死在蛇的口下吗？”
有这么一刻，他无法舍弃身为蛇王，所要承担的蛇族的蛇犯下的罪过，想起那些在他到村庄里之时，那一群少女，她们的母亲拉住自己，在自己面前夸赞着她们的女儿。
而她应该是没有这样的权利吧。小雨在听到无叶的话时，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渺渺：“我一出生便没有见过生身父母。”
无叶没有想到自己在听到这些话之时，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的父母不是为蛇所害的。但当无叶转过身，看着小雨，她的手中的厨刀已经放下，手上沾上几片鱼的碎鳞，他又变的恍惚，怎样才是真正的杀戮，蛇对人类是杀戮，而人类对鱼类也何尝不是。
每个生灵都会沾满血腥，因为他们要的是生存。这是蛇类世界中他所看到的，凡人的世界其实也有。
不管是蛇的世界还是人类的世界，其实这应该是一样的。那么他自己对人类世界抱的希望是什么，那个在想象中的为爱牺牲的蛇仙的妻子吗？可是他自己根本不是蛇仙。
他的思绪在看到小雨手中的一切时，突然漫展开，想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能理清。等他回过神来时，小雨已经换上第二桶水在清洗着鱼。
他突然声音低沉的道：“小雨，你为什么怕蛇？”小雨把洗好的鱼放在木盘子中，有些奇怪无叶的问题，怕蛇便是怕，还有为什么的吗？
但觉得他的话里仿佛另有深意，她轻轻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怕蛇？”直到小雨这样问他，无叶才被一语惊醒，他自己本身便是蛇，所以不会怕，但如果小雨问自己的问题换成怕不怕人的问题呢？虽说不上怕，但也是对人有所顾忌的。
他释然的点点头，接着便没有再说什么。小雨手上的动作不停，先是从灶台后边生起火，又往锅里放上油。
她先开始煎煮鱼，只是鱼下锅之时太急，油沸了一下，有些烫到她的手，小雨差点哇哇大叫起来。无叶此时迅速上前，看着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惊问道：“怎么了？”
小雨吹了吹手上的红点，边翻炒下鱼边道：“没事的，烫了下而已。”无叶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用自己的手指要去碰触那个锅，在一旁的他可以看到灶台后的火，感受到它的温度，只是那个锅是黑黝黝的，所以他不怎么确定锅是否是烫着的。
小雨便看到无叶摸了下锅，然后神情紧绷的对自己道：“把手拿出来我看看。”呵呵，这次小雨真的是被懵到了，这个人他如果关心自己的伤直接可以让她伸手看看，怎么竟然是好像带着疑惑的神情，去摸了一下锅沿，才说要看自己的伤口呢？
莫非他连锅也没见过，不确定锅架在火上烧是变到怎样的温度？
小雨心里想了这些，一时也不觉得紧张，伸出了自己的手让他看。这不是一只娇生惯养的手，虽然柔弱和白皙，但他触到手心中却有着些微的茧子。‘
无叶看着那手臂上的几个红痕，缓缓的摸过，触手可觉的是一道灼热的气息。但在小雨感觉，那是一阵彻骨的凉意，她不觉问道：“为什么你的身体总是这么冰冷？”
无叶没有回话，他已经有些僵硬的放开小雨的手，蛇的体温，即使再修炼，依然是冷彻入骨，除非借助外界的温度或者消耗法力来维持。
小雨看到他转过身去，一时还在迷茫：“你怎么了？”只是看到锅里的鱼都没有发出嗤嗤声，她才意识到灶里的火已经快要熄灭，小雨急忙跑到灶台后边，拾起柴火急速的往灶口塞。
无叶发现身后的人的急匆匆的样子，回过头来看她，心里泛起温暖。
小雨在后面烧了一会，却是叫过无叶道：“在这火边要烤烤吗？”无叶的脚步没有动，静静的看着她，笑了笑道：“不用。”
小雨看着身边的一地的灰屑，点了点头道：“会弄脏你的衣服。”无叶的脸上转向门口那边，一瞬间有些冷然，这些东西，这些火的温度，他应该是不需要的。
门板处有些微裂缝，无叶坐下在凳子上，一只手靠在木桌上，另一只托着腮，在打量着一切。桌上的煤油灯映照着他的脸，清俊坚毅的脸庞上，他的双眸缓缓闭上。
小雨倚靠在灶台后的墙壁上，灶台里的火还在跳跃。除了这些便寂静无声，但是无叶的耳朵里却是听到了外边悉悉索索的响声。
他施用法术，人虽在屋内，但神识已经遍布外围。他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游动着许许多多的同类，他们在渐渐的围住整个村庄。
从桌旁站起来，无叶衣袖中一动，他看向小雨道：“记得不要走出这个屋子，呆在火边。”看着他突然神色肃然的看向外边，小雨不觉惊讶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要出去，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屋子，也最好呆在火边。”无叶面色一紧，说了这些便推开小雨屋内的门走了出去。
小雨恍然的站起身来，她对眼前的变故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无叶已经出了门后，又把屋子的门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