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干燥的洞壁,靠近最里边的岩壁旁,铺着干草堆成的床铺,在床铺的对面洞壁上,斜插着火把,火光幽暗难明。
这里空旷安静,床铺斜对面是一处出口,石门虚掩着,露出一丝隙缝,可以见到石门后边一片黑暗。
床铺上传来的嗖嗖声很是清晰,一双孩子的白嫩小脚在干草堆中来回摩挲着。
再往上看去,这孩子纤瘦细小的手臂抱着膝盖,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里,让人能够看到他无所依凭时流露出的恐惧和忧伤。石门轰轰作响,蓝色的衣角先是出现在石门后,接着整个蓝色的衣衫显现,那个穿蓝衣的人,走进了这个洞室,孩子抬起眼来看他,抿了抿嘴,眼中的恐惧被孩子刻意压制住,孩子的脸上仍是稚嫩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尽量平缓的开口:“什么事?蓝衣长老。”
蓝衣长老扫视了一边在干草堆旁摆放好一本看上去十分古旧破败的帛书,上面用符箓的字体写成字,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书,蓝衣长老问道:“王,蛇图志整册看完了吗?”
孩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书,小声道:“已经都看了一遍了。”蓝衣长老有些皱眉头,这孩子,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新蛇王对这本书能够倒背如流,这毕竟是蛇修炼的入门知识,可这孩子却只是看了一遍,他心里有些不快,但仍是按捺了下来,只道:“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王是能够记住了吗?怎么只看一遍?”
孩子低头不语,蓝衣长老的火气便是上了来:“你既然是被作为新蛇王来培养,就不能如此做事随自己的心,你虽是小,可是,你父王小时更是没有人教,自学而成的,但是他那时也是有查阅许多蛇族遗书,他天分极高,但也不像你这般懒散,他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一处练功,像他这般的人,修炼也是勤奋。你却是为何如此,不知进取?蛇族****,你又是如何能担当重任?”
“我不想当什么蛇王,我只想到我娘那里,我还要找到我父王,我不喜欢学这些!”孩子的眼睛坚定的光芒绽放,一眨也不眨,认真的看着蓝衣长老。
蓝衣长老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若是能够修成正果,法力高超,三界天下何人不能畏惧你,即使你父王不在了,你又如何不能下冥府寻他踪影!”
孩子听他说父王不在,不觉皱着小小的眉头,又是听说冥府两字,却是疑惑道:“什么是冥府?”
蓝衣长老刚要解说冥府是身死之后,魂魄集聚之所,又是忽然想到,蛇王既是上天,与天界对立,怕是要魂飞魄散,又是怎么能在地府呢,想起这些,又不去解释冥府为何物,想了想,道:“冥府就是一处你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你父王了,但是你还有你娘,倘若你好好学习,认真修炼,以后就能让人不能欺负你娘。”
这时,蓝衣长老只是听到孩子小声的嘟囔声:“这书我其实都记住了,所以就只看了一遍。”蓝衣长老听到这里,又是感叹,又是佩服,果然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天资不凡,当年的蛇王堂堂斑斓一族的王子,不是没人教,是几乎没人教的了他,蛇王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明白的,也不喜有人指点,这父子俩的脾性倒是有些像。
蓝衣长老问:“可都是明白了意思?”
“蛇族致命弱门在于心脏,蛇胆,椎骨,等等,多数是七寸即为心脏所在,三寸乃是椎骨之处,凡一破则至于各种险地,蛇不善于弯曲游动,而且蛇元…”孩子口中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些。
蓝衣长老笑着道:“好好,如此容易教的很啊!我再命人多取一些书来。”他说着,便是大笑着走到石门处,笑声传出了石门,这里因为是地底隧道,回声很大。
他微咳了一声,道:“孩子,我先走了,要好好努力,蛇族的未来可是在你身上。”
冰儿从干草床上挪移着身子,站了起来,垂着头看地,嘴巴微微撇了撇,他不想担负蛇族的什么未来。
蓝衣长老走了后,他用脚无所事事的拨弄着干草堆,本来厚度均匀的一张草铺,却被他弄的散乱,有些地方厚实,有些地方干草很薄。
眼睛里缓缓的泛起水雾,他瘪了瘪嘴巴,很快就要大哭出来,他才是一个月左右的蛇,蛇族的有灵性的蛇一般是要起码到两年以上才能学些东西的,但是六大长老自以为凭着自己六个人加起来的年纪,足以教出一个绝世的天才,比起蛇王无叶的修为来,说不定也会不分高下,哪里管的上冰儿自己是什么想法。
冰儿无聊的在洞室里转了一圈,只好又是端坐下来,继续几位长老所教的打坐修行。
这其中又有族人送了一些帛书和吃的东西来,后来一段时间内,倒是没有人再露面。
冰儿随意的翻了一些书,又是随意的放下,看一眼只要他想要记住,便是记住了,也能够懂的。
他心里越发的想念娘,想念那些在村子里的日子,可以玩,可以每晚在娘细心的帮他洗着澡之后睡觉,想和谁玩就玩,不用每天的费心的读书修炼。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儿这段时间看完了书,但是却没有人再送书过来,期间长老一个都没有露面,冰儿的心绪有些不宁,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走到石壁门口,抬起手准备往外推,正在他的手即将碰上洞壁的时候,却发现外边有隐约的声音传来,几个人在讨论着什么,似乎一个说:“蛇后出事了,我们该不该把事情和王说?”
冰儿的心跳得格外的快,他几乎就要朝他们大声吼叫着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个地方,而不让他和娘呆在一起,现在娘出事了,他该怎么办,怎么救娘,怎么出去找她?
可是冰儿心里却是明白,他若是就这么推开石壁,长老们一定会拦着他,他不能这么做,只有等他们走开的时候,他才可以出去。
冰儿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坐回干草床上,石门轰声中被推开,一个长老看着垂着头的冰儿,回头看了另外的五个长老一眼,脸上有些掩饰的露出笑容:“王,这几天,我们六大长老商议,要每个人轮着亲自教你一段时间,这些书虽然看了,只是要真正引导一番,对修炼的事情你才会更加熟悉些。”
冰儿仍是垂着头,他的眉眼间却暗暗的染上一层急色,他沉默着不应。这些长老是要在这个时候教他,每人都轮着,这或许在平日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娘真的出事了,便是这些人故意要拦着他,不让他出去。
橙衣长老觉出孩子的异样,不由的探问道:“王,你怎么了?低着头是有心事?”
冰儿的隐在衣袖间的手,握得紧紧的,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着有些闷。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能不能出去走走?”他怕他们不让自己出去找母亲,才是没有明着说出来。以冰儿以往无忧的心,如果是他想要的,他便会不假思索的明确的喊出要,可是现在,离了母亲的孩子,心里有一种仿佛成长般的想法和计较,他只能绕着弯去达成自己想要的。
冰儿从过去的日子里明白这些长老是不会惯着他的,他们有着他们自己的想法,甚至不惜一切的把那些想法加诸在他身上。
即使他说想要出去,他们都会说他会有危险的,可是,长老们明明知道母亲有危险,却未必会去救她的。
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人,但她却是他的母亲,这是他不同于他们的一点,他知道自己不一定会救出母亲,但是想着要和母亲在一起,哪怕是受难也好的,替她分担。
冰儿心里已经火烧火燎,可是却不能冲动,几大长老都沉默的思考了一番,才是做了决定:“好,王,我们陪着你去。”
冰儿听到他们这样说,心里更是染上一种莫名的烦躁,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他朝六位长老大喊着道:“我不要你们陪,我要去找我娘,不论她遇上什么危险,我都要去找她,在她身边!”
六位长老惊愣的相视了一眼,红衣长老叹着气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冰儿咬牙切齿的道:“不论你们今日要如何拦我,我都要走,你们如果这一次应了我,以后,我便一定好好的当蛇王,否则,我不会再听你们摆布!”
对于仍是孩子的蛇王,用稚嫩的声音却是以霸道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几位长老忽然微笑了,这样的孩子,他身上的感情仍是澎湃的,就这一点,比蛇王无叶好,因为蛇王无叶很早的时候,许多人就已经不懂得他在想些什么了,那双银色的眸光中,一直沉默淡然,就连对蛇太后,蛇王无叶也从来没有流露出一种母子感情。
有感情的孩子,让他们几个能够捉摸到他的心,可是,几位长老也是想在以后,为冰儿的无情铺路,他们希望他强大,能够带领好蛇族,而不是只是在意自己的母亲,冰儿和蛇后母子情深,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