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不是老奴说,今日何必如此呢?”晚饭后,王嬷嬷手里端着一碗药,嘴里念叨着,“叶姨娘今非昔比了……我听碧荷园那边的人说,叶家老爷如今前程大好,眼瞅着就要升迁回京了。已经得了准信儿,是接任刑部尚书的。那可是实打实的二品大员了!若是真的如此……”
王嬷嬷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的意思苏瑶却是明白的。
论起来,叶姨娘的家世并不差。她的父亲虽然一直外任,但好歹也是一方大员。她在侯府中执掌中馈数年,膝下育有一女,本人又算得宠。如果这次身后再有了一个做尚书的父亲,那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说这高门府第中主母若是去世,那当家者一般都会续弦,而不是扶正妾室,但是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苏瑶接过那碗黑漆漆的药,一口一口地喝着,看得旁边的翠竹嘴里直冒苦水,忍不住出声:“大小姐,这苦药汤子还是捏着鼻子一下子灌进去才好。这边还有蜜饯,喝完了再吃一颗。一口一口地喝,最苦不过了!”
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汁,苏瑶拿起枕边的帕子压了压嘴角,这才浅笑道:“良药苦口,就要这般喝,才是最好的。人哪,若是不尝过了苦味儿,就记不住这苦是什么样子。”
药苦,苦的不过是自己的嘴。可是上一辈子的丧兄失子的苦,那是苦在心里,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什么样的蜜饯,能够盖住这样的苦这样的恨?没有!
翠竹吐了吐舌头,端了空碗出去。
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翠羽点上了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大小姐,这些话我也听说了。”
烛火闪动,带着黄晕的光照在苏瑶脸上,为她本就白皙水润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光晕。苏瑶的目光盯着烛火,双眼平静无波。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嗤笑一声,“看来咱们府里,的确要好好地教教规矩了。”
王嬷嬷和翠羽两个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苏瑶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瑶摸了摸头上的红肿,眼中透出快活的笑意,吩咐道:“都去歇着吧,我也就睡了。明儿早起来,去给祖母请安。”
王嬷嬷劝道:“老太太那里遣人传过话来了,让大小姐好生养着。这几天不必去晨昏定省了。”
苏瑶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上辈子她就知道,祖母方氏并不喜欢自己。她还曾经疑惑过,若说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儿,那哥哥呢?好歹是这侯府的嫡长子啊,怎么也没见她多疼爱?现在想想,倒是没什么不明白了。老太太啊,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罢了!
次日,苏瑶果然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后,便让翠羽服侍着换了衣裳。
坐在妆台前,苏瑶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不似叶姨娘和苏莹那样的瓜子脸,也不是苏瑄那样的圆圆脸,自己生就一张标致的鹅蛋脸型。眉毛,眼睛,一如记忆之中。
“大小姐,穿这件?”翠竹的声音让苏瑶回过了神。偏过头去看,见翠竹手里拿着两件以上,一件天水碧色的纱制阔袖长袄,浅绿色滚边,上边绣了细密的浅黄色碎花。底下的,乃是十二幅的曳地裙。
自己的衣食住行,一般都是叶姨娘安排的。
这两件衣裳,料子都华贵,样式也是京中正流行的。只是,这样的衣裳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穿来,却是要显得累赘繁琐。再者,天水碧,浅黄等颜色,都是极其淡雅的,本身质地又是纱制,若是裁剪好了,穿在苏莹身上,想必很会有些清雅秀美之感。而自己,容貌过于鲜妍,却是不合适了。
苏瑶心知肚明,这都是叶姨娘安排的。看来她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没少费心思。
“拿下去换了。我记得去年做过一条粉紫色的裙子,就穿那件吧。”
一时间换好了衣裳,苏瑶扶着翠竹的手起来,带着两个丫头,摇摇晃晃地往老太太方氏所住的萱草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