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巢野收到父亲热情洋溢的来信,父亲一改昔日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态度,说是为巢野物色了良配,是太常卿大人(秩二千石)袁公望的小女。袁公望大人也是宛城人,听说过天才巢野的事情,所以愿意将小女下嫁这个大有前途的青年。就在旁人纷纷贺喜的时候,巢野却对于这种包办婚姻很不满,被人左右的感觉就像绑缚了手脚,不得自由。
“小野,你干嘛去?”看到巢野匆匆出门,管家巢元过来追问。
“去袁公望家。”巢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噢。啊,站住!”巢元忙着手中的活,忽然反应过来,追到门口,朝他背影喊,“你去他家干什么?”
巢野只背对着他拜拜手。
“气死我了,这小子又要闯祸!”巢元立即叫下人牵马追去,转念一想,“等等,还有件事情要办。”
听说未来姑爷贸然登门,袁公望家人虽然觉得唐突,但是还是客客气气将他迎了进去。
巢野就两袖清风地离开宅门影壁,经过前厅,穿越游廊,踱步花园,绕行九曲,玩赏楼榭,守候迎客小厅,再到正式客厅等等。巢野一路感慨,这里简直小城,难怪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单单格局就深似海。到客厅时,袁家长子已经坐候了。
“巢公子,这是我们家大少爷。”一路领来的仆从介绍。
“哈哈,这位公子就是传闻中的天才少年巢野啊,在下袁正罡。”袁正罡在座位上施礼。
“兄长好。”巢野爆出“兄长”两字。
“嗯?”袁正罡跟所有人一样,很诧异。
“我很快就会成为你妹夫,那您不是我兄长吗?”巢野嬉皮笑脸。
“哼,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吧。”袁正罡马上怒形于色,这让巢野笑得更厉害了。
“我本来要出门,听下人匆匆来报,我们宛城的天才要来访,所以特地留下来接待你啊。”袁正罡没好气地说。
“那还要多谢您赏脸了。”巢野的话有点挑衅意味。
“哼,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匆匆过来,未免有点唐突吧?”袁正罡都快坐不住了。
“我想来看看大户人家的气量。”巢野毫不客气。
“哼……”袁正罡攥紧了拳头,“你两手空空来府上,未免太不懂得拜访礼仪了。”
“刚才我说了,只是来看看,没说拜访啊。”巢野继续煽风点火。
“你!”袁正罡终于忍不住了,“来人呐,送客!”
“巢少爷,请吧。”仆人马上要赶巢野出去。
“且慢!”同时传出一男一女阻喝声。
袁正罡身后屏风映出曼妙的身子,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轻移莲步,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姿色不凡,没有浓妆艳抹,仿佛清晨带露的莲花,少一分凡尘之气,多一分仙子之神。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袁正罡低声说。
该女子却没有退回去的意思:“兄长,他刚才说了,要看看咱们的气量,你可不能受了激将法,输给他。”
“我知道,快回去,快回去。”
“知道你还赶他走?”
另一个喊“且慢”的男声来自后边,原来是巢元领着下人抬了一堆礼物进来。
“啊呀,少爷,叫你慢点走,你非要走这么快,我们都没能跟上。”巢元气喘吁吁地停下,伸手一招,让人把东西抬进来。
“袁大少爷,您见谅,我们走得慢,没能赶上,这是礼单。”巢元将礼单交给仆人转呈。
“啊呀,堂叔,我一个人来有我的理由,你过来搅什么局?”巢野刚才看出来的美女看得痴了,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声责怪巢元破坏他的计划。
“你还想闯什么祸?”巢元怒视着巢野,巢府上下,除了巢元方,也只有他敢教训巢野了。
袁正罡看了满屋的礼箱和好几页的礼单,觉得很满意,立刻和颜悦色起来。
“我就说嘛,他们不会失了礼数的,刚才是考验咱们有没有大户人家的气量呢。”小姐借机圆场。
“哼,他们懂得礼数,我们还会失了气量吗?”袁正罡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啊呀,妹夫啊,你真爱开玩笑,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来……额,不说了,快坐,快坐,奉茶,诶,你们这些该死的下人居然还没给客人让座奉茶。”
下人们看见大少爷又换了态度,慌忙招待巢野、巢元。
“你可以下去了吧?”袁正罡命令他妹妹。
“不下,他不就是来看我的吗?”袁家姑娘倒是有个性。
“呵呵,妹夫啊,你看我家妹子一点礼数都不懂,见谅见谅。”袁正罡喜笑颜开,恰如春风化雨。
“没事,说实话我冒冒失失跑来就是为见小姐一面,如今见到了,再没什么顾虑啦!”巢野也不犯倔了,没了刚来的煞气、霸气和痞子气,坐在位子上看着小姐呵呵傻笑,有点局促不安了。
小姐也于他对视着,然后“扑哧”一笑掩面。
“小姐,芳名是?”巢野直接问。
“我叫袁芷青。”袁芷青也回答的很爽快,继续掩嘴直笑。
“丫头,还不快退下?”一位微胖的老夫人拄着雕鸠玉杖出来,雍容华贵,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代表着她饱经风霜又养尊处优,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慈眉善目却不怒自威。
老夫人的一句话把袁芷青吓跑了,向巢野回眸深深一笑,令巢野心神荡漾浮想联翩迷醉当场。
巢元拉着发花痴的巢野向老夫人行礼。
“你就是巢野啊?”老夫人说话声音洪亮,精神矍铄。
“是,老夫人。”
“嗯,不错,长得倒也英姿不凡,只是黑了点。”老夫人的话就像遗憾白壁上的微瑕。
“娘,现在宛城里都喜欢黑一点的,黑色有精神。”袁芷青古灵精怪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来。老夫人向她望了一眼,把她吓得缩回去了。
“待字闺中的小姐不抛头露面,这丫头平日很听话,今日这么不懂规矩。”老夫人埋怨。
“夫人您别责怪她,小生今日过来,本来就是想见小姐一面,非常感激小姐赐见。”巢野也认真了点。
“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嗯,好。”老夫人微笑着,话不多,却字字有力,“孩子,听说你年纪轻轻已经是宛城名列前三的名医了?”
“这个我自己都不知道。”巢野实话实说。
“老夫人,那都是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医术哪有排名呢,您说对吧?”巢元怕巢野又难以自持。
“哦,这位是?”
“禀夫人,在下堂叔兼管家巢元。”
“哦,那也是亲戚,看来宛城的家都是你打理的了?”
“确实如此。”
“听说巢家如闹市一般,迎来送往车水马龙?”
“夫人见笑了,我大哥只是个小官,但是亲朋较多,难免应酬。”
“我又听说巢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你是个人才啊。”
“为大哥办事,能不尽心尽力?”
“看来辛苦你了,以后我们家芷青还要托你照顾呢。”
“那是应该的。”
“娘,您这是应承了?”屏风后又闪出鬼灵精。
“嗯,你还在这里?”老夫人头也没回。
“是,我这就走,嘻嘻。”袁芷青喜不自禁地走了。
“娘,什么都没还定呢,您说的这么早?”旁边的袁正罡忐忑地说。
“这不是连聘礼都送来了,你刚才不也叫他妹夫了吗?”老夫人望着袁正罡。
“额,您说的是。”
“孩子,今天你来只是看看我们家芷青吗?”老夫人问巢野。
“额……”巢野不知回答什么好。
“老夫人是问你有什么定情信物。”巢正说。
“哦,我身上的玉佩是传家之宝,另外有三颗益寿延年丹,请老夫收下。”现在结果与当初目的大相径庭,巢野措手不及,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两样东西拿得出手。
巢野的碧玉温润透明、溢彩流光,惊艳了四座。
“好玉,好玉,不愧为传家之宝。”见识过无数宝物的老夫人都点头赞许。
“另外这丹药是我动用府中所有力量历时二年,采集天地灵气、借引万物造化之功,精心研制而成。”巢野恭敬地奉上。
“娘,他一个天才花二年,一般医生二十年都办不到,听说这药进贡给太后的,也仅一粒,确有益寿延年的功效,市价万金难求。”袁正罡对老夫人说。
“竟有如此?”老夫人都不免动容。
“千真万确。”袁正罡说着,眼神却盯着匝中的药,如果是吃的,早就口水满地了。
“那老身就谢谢你的孝心了,哈哈。”老夫人本来只是出来会会巢野这个不速之客,很快被巢野气定神闲、应答自如的样子,博学多闻、少年早慧的才能,所折服,就像秦穆公遇上乘龙快婿一般,喜欢的不得了,只想早点成全这段佳缘。
巢野本想借口悔婚,反而促成了好事。在老夫人的支持下,巢野与袁芷青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这个消息传出,宛城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几乎哭瞎了双眼。
婚礼最快乐的是新人,最忙活的是亲人,太常卿大人的小姐出嫁,达官显贵纷纷到贺,太常大人、少府大人都来了,更是吸引了一大批嗅着气味来的官爷们,太史(史官)、太祝(祭祀)、太宰(专侍皇宫)、太卜(易卜、阴阳师等)、博士祭酒(博士之首,教育最高长官)、太官(皇帝膳食)等等同事无一或缺,沸腾了整个宛城,火树银花,直把黑夜变作白天,道路堵塞了三天三夜,豪奢已极,白花花的是银,黄橙橙的是金。
最安静的恐怕是喧闹以后的洞房了,这里成了远离尘世的洞天福地,除了守卫的家丁还不时往里窥视。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弯腰窥探的家丁被管家提起耳朵。
“啊呦,哎呦哎呦,请您放手。”被教训的家丁嬉皮笑脸回过身来,他们知道今天大喜的日子,管家是不会罚的。
结果,管家自己蹲下来偷看。
“到什么进展了?”
“还早着呢,咦,你们两个臭小子。”看见问的还是这两个家丁,管家也只是装作要打他们的样子。
洞房布置的满屋都是红色,在龙凤烛照映下,更是满室红光,连流动的空气都似乎透着温暖。当巢野揭开红盖头,整个房间都亮了,巢野的眼睛都亮了,新娘太漂亮了,漂亮得觉得像在做梦。
“我一定是在做梦。”巢野顺口说。
“是吗?”袁芷青掐了他一把。
“啊呦,你干嘛?”
“现在觉得是不是做梦啊?”
“不是了,是真的。娘子,你真漂亮!”巢野坐到她身边搂住她。
“嗯。”袁芷青娇羞地低下头去。
巢野痴痴地望着,她娇羞的样子让他难以自持了,情不自禁地吻了,欲拒还迎的样子让他血脉贲张,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柔弱撩拨起他的无限爱怜,触摸软绵绵充满弹性的肌肤成为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胜过春风拂过脸颊的轻柔。身体接触热度传递那是身体与灵魂的交流,款款轻迎像停泊在湖边的一页轻舟,随风轻摇。……
初经风雨的芷青酥软地躺在巢野强有力的臂膀里,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那种陶醉让她久久难忘。夫妻两人找到人生新的快乐,新婚燕尔的他们乐此不疲,沉浸在给予和获得的欢愉中。
宛城是光武帝龙兴之地,朝廷税负压力不大,冶铁技术完善促进经济发展,百姓都过得比较踏实,造就了一派和谐安定的人文景观,加上药都保护植被的特点,使得这里风光旖旎,很适合出来游玩。卿卿我我、融融恰恰的巢野和袁芷青,很享受游山玩水,领略湖光山色,每个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脚步,留下了他们难忘的记忆。
“娘子,你知道吗,宛城除了出光武帝外,还出了数个圣人。”巢野很仰慕先贤。
“哦,都有谁?”袁芷青也愿意听他说。
“有兴周灭商的‘谋圣’姜子牙,有三聚三散的‘商圣’范蠡,有发明地动仪的星象大师‘科圣’张衡。”
“还有呢?”袁芷青娇笑着。
“没有了,就这三个圣人。”巢野想不出还有谁。
“还有将来的‘医圣’巢野啊。”袁芷青指着他笑。
“娘子过誉了,我再怎么托大也不敢自称圣人了啊。”巢野对期望受宠若惊。
“相公,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知道吗,现在宛城人都叫你什么?”
“叫我什么?”巢野也开始好奇别人对于自己的评价。
“叫你‘小医仙’,你早晚要超过公公的。”袁芷青无比地自豪“医仙”是自己的相公。她转身飞舞起来,闭气眼睛自由地呼吸,很惬意很快乐很满足。
还有什么比两个彼此喜欢的人能够结合到一起更令人满足的呢?人生最大的幸福不过如此。
“这伏牛山的景色真美啊,西北是雪霁初晴,东南却是瀑布流霞和落日余晖。”巢野拥抱着娇妻欣赏伏牛山西北飞堕的片片琼华方霁,妆罢万家清景,湛蓝晴空乍现,东南飞瀑直挂霞光彩虹映照特别奇异,而落日余晖引人幻思遐想,令人莫名感慨。
“嗯,东边日出西边雨,偌大的伏牛山西东之间是不同的天地,尤其夕阳西下,让人无限的眷恋。”袁芷青埋头在爱人身上,任夕阳将他们染成金色。
天光云影间,缱倦人世情,最美的时光,惟愿此刻永恒。
巢家的台阶由二级增加到四级,门楣上的门档由二个增加到四个,巢正方的官运亨通,朝廷的恩宠不断,与太常卿联姻令他们的社会地位遽升,万事都便利了许多,像一条小溪骤然汇入了大江,体会了浩荡奔流的气势。
喜事接踵而来,袁芷青怀上了身孕,巢、袁两家都欢天喜地。
“娘子,太好了,我得感谢你啊。”巢野抱着她,贴着肚子听动静,那是最原始的生命萌动。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为巢家生儿育女是我的责任。”袁芷青自豪地笑着。
“感谢你让我做爹啊!”
“我还要做娘呢。”
“哈哈,说得对,以后我们是爹娘了。”
“嗯,对呀。”
“娘子,这段时间我们不能腻在一起了,我也该做点正事了,我想好了,开一家药铺。”
“开药铺?你堂堂少年天才要屈就在药铺里?”袁芷青不相信这大少爷肯出来做事。
“诶,我接触医药也这么多年了,虽然被人称为宛城名医,但是研究得多应用得少,今后要造福于民!”
“你是说药费算便宜点?”
“不不,那不行,那会破坏市场规则,其它药铺会责怪我们的。我们可以采取些特殊的方法,比如允许穷苦人家赊欠药方,然后不向他们讨债,每个月搞几天义诊,娘子生产后搞一月义诊等等方法。”
“那太好了,虽然说宛城是药都,但是很多名贵的药材都是个别人把控着,你这样行医也算是替我们子女积德啊。”
“娘子也这样想就太好了,我真是有福气,娘子不但貌如天仙,而且心地善良,不贪钱财。”
“或许是我们生来不缺钱财,才会不那么看重钱财吧。”
“诶,那是天性,有些人为富不仁永不满足,挖空心思捞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娘子,去年我上门时就本来想拒绝这门亲事,不想高攀有钱人也是个原因。”
“噢,后来看见我这么漂亮,就‘见色起意’。”
“什么‘见色起意’啊,用词不当,应该是一见钟情。说真的,我不仅是看见你漂亮,而且发现你聪明、豪爽,有胆识、有个性,正是我梦中祈求的人呢。”
一个月后,“仁心堂”药铺筹措完毕,开张了!巢野出手不凡,一开始就是家大药铺。太医令的公子,出名的“医仙”开的店铺自然是不同凡响,立刻轰动了整个宛城,来道贺和慕名而来的挤满了三个街道。幸亏巢府中的家丁也不少,一大半被拉过来支应,巢野还聘请了三个医术不错的郎中,一般的病他们应付绰绰有余。巢野自行研发的药方曾是千金难求,如今也能在药房配到了,的的确确实普惠了大众,得救的人把他当恩人一样膜拜。新发现的疑难杂症是他最喜欢处理的了,一遇到这种情况,他立刻废寝忘食地去攻克,祖师爷赏饭吃,他的天分没有辜负期望,每每被他解决,声明日盛,名声鹊起。当然比他有实力、有经验的大有人在,像赛扁鹊张大千、享誉京城的张伯祖等,但像他这么年轻,这么有天分,这么肯刻苦肯研究肯攻关,要数他第一个。
因为允许赊欠和大量人工的关系,一个月下来,“仁心堂”没赚什么钱,反而大量资金被困在里面,赚了点名声。于是继续往里面投钱,但这个“容器”太大太深,又六个月下来,只听见钱币“叮咚”落水声,不见水浮上来。原来的一片好意,这种经营方式积重难返,成了“沉疴痼疾”,钱财像溪水一样“哗哗”流走了。
家里人都劝巢野不要这样办下去了。
“我的大少爷,我知道你初衷是好的,但你这样投钱不是办法,就像无底洞啊,已经砸进去数千金了。”连管家巢元都出面干涉。
“没关系,咱家不是还有钱吗?”巢野纠结了下。
“那也不能投到这个无底洞里啊,这等于宛城这么多穷人的医药费都是我们帮他们垫着。尤其是医药赊欠,越来越严重,听说很多付得起钱的也开始赊欠了。”巢元和药铺总管一副苦瓜脸。
“穷人付不起钱就不要管了,我本来就是要免费替他们诊疗,怕人趁机浑水摸鱼才用赊欠的方式。你说已经有人这样做了,这个倒是要注意,不能让付得起钱的钻了空子。这样吧,派人专门调查这些赊欠的,对于装穷赊欠的立即追回欠款。另外,你们说得对,像这样投钱不是办法,我们在这里开店只为造福乡里,我们应该在洛阳开一家分号,正常开店不赊欠不义诊,用京城赚的钱弥补这里的亏空。”巢野的思路毕竟比较灵活。
“但是开店又要一大比钱和大量人工。”巢野的大胆想法让巢元更愁了。
“大概要多少?”
“我们在宛城开店,花了三千金,在京城开店,少说也要翻一倍。”
“那就花个七千金。”巢野斩钉截铁地说。
“金山银山也不是这样花的,这样祖辈积攒的钱,都要花光了。”
“我以前是想把学的医术应用于实践,因为芷青怀孕的事想积点德造点福。后来才发现这么多人处在水深火热中,见多了穷苦的人总想帮他们一把,没想到越帮越多,但既然决定了造福乡里,就只有硬着头皮往前拱了。世上这么多为富不仁的人,我们就做一回善良的富人,给他们做个表率。”巢野纠结了一会,然后下定决心似地说。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那是祖宗数代人的血汗。”巢元气愤地说。
“没办法了,堂叔,我也没想到做做善事会把家底都赔光,但既然这么做了总得做完做好它,少说也得等到芷青顺利生产后吧。”
“你这样就是赌博,赔进去多了越想挣回来。”
“诶,不一样,我们毕竟是做善事,放心吧,我会写信告诉父亲,请他同意,并让他多帮衬京城的药铺。”
“随便你吧,年轻气盛不听劝,我不信大哥会答应你。”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责骂巢野对他不满的太医令巢元方居然答应了巢野的请求,还把宫中赏赐的一千金投入京城药铺,用行动表达了对儿子的支持。
支持巢野的还有另一个人。
巢野正在盘算资金,愁眉紧锁的时候,大腹便便的袁芷青步履蹒跚地来到跟前。
“你怎么来了?不呆在家里,都九个月了随意走动多危险,还有伺候的丫鬟呢,居然让你一个人出来?”巢野赶忙起身,扶贵重的夫人坐下。
“家里的仆人很多都去柜上支应了,剩下的人也很忙,没什么事就不要她们陪我了。”袁芷青莞尔一笑。
“那怎么行?你随时随地都会生产,这样走来走去多危险,春红,春红,你过来,把少奶奶扶回去。”
“春红,你先等一下,我叫你再过来。怎么我刚来,你就要我回去啊?”
“不是,娘子,你这样的真的很危险。再说,我这里这么多事,没法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我知道你最近很心烦,这不,我给你解忧来了。”
“解忧,哈哈,娘子,你怎么给我解忧?”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
“山人?那么山人,请问你的妙计在哪里?”
“你看!”袁芷青说完,得意地将两张银票交到他手上。
“两千金!你哪来这么多钱?”巢野看来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出手就是一笔巨款,喜的是这两千金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自然是出嫁前母亲给我的,她说早晚用的着。”袁芷青眨巴着眼睛。
“岳母真是有先进之明啊,知道我不是个安分的人。”
“是啊,她说你敢独自一人来闯太常卿府退婚,有胆识、有魄力,将来也肯定会有大动作。”
“她连我是来退婚的都知道,真是高人哪。”
“她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自然是厉害了,后来看到我貌美如花,就见色起意了。”
“你又用错词,什么叫‘见色起意’啊?”
“嘻嘻……”
“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是夫妻相处久了也会潜移默化、耳濡目染,性格也会越来越接近了,我吹牛的习惯你也有了。”
“什么吹牛啊,你说‘貌美如花’啊,我难道还不算貌美如花么?”
“绝对算,何止貌美如花,简直倾国倾城,娘子在街上走,街上马上汇成小河了。”
“什么意思?”
“街上的男子口水汇聚成河了呗。”
“哈哈,你说的对!”袁芷青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娘子,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不能用你的钱。”巢野缓缓地递给她。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要女人的钱,我还怎么立足?”
“谁知道是我给你的啊?”
“我心里也过不去啊。”
“那这样吧,就算是我借你的啊,等赚了钱就还我呗,我用来给孩子置办东西。”
“娘子,委屈你了,都九个月了,我还没咱们的孩子买过东西。”巢野猛然发现这个事实,感到失落和心慌。
“必须的东西,管家都置办好了,怎会有缺?我是作为母亲额外给孩子准备点东西。”
“额,那倒是,堂叔办事一向让人放心,这些年父亲不在家,要不是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巢家也不会这么兴盛。”
“祖辈积的财富,还需要理财,还需要创业,这方面巢家比袁家好,我大哥只知道一味敛财,不懂得理财,也不懂得创造财富。”
“有岳父大人这个太常卿在,还不财源滚滚来?”
“一旦老人家致仕,家里的顶梁就塌了。”
“不会,岳父年纪不大,又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听说他可能又要提拔呢。”
“那也不是永远的办法。”
洛阳的药铺迅速开起来了,太医令、宛城医仙的名声,让药铺的生意异常红火,如日中天,迅速弥补了宛城的缺口,开始扭亏为盈。
好事成双,巢家小少爷巢宪“呱呱”坠地了,好运让巢家家业节节攀升,几十桌喜宴带来的彩礼都让他们收得手软,如有了聚宝盆般囊尽财富,让原本揭底的银库又有小山高垒。有了资金周转,注入了新鲜血液,庞大巢家的整个机体又活泛起来。
巢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千金支票交还袁芷青。送来这么多贺礼,根本不需要再另外买了,袁芷青只好拿银票来压箱底了。第二件事就是补足了因资金断裂几乎掏空的药房。第三件事就是实现义诊一个月的承诺。三件事做完,才一个月的时间,现金又见底了,于是变卖财宝、礼品换钱。
“想不到还是要变卖这么多财宝、礼品。”袁芷青想到因为生个小孩,引发一连串的事情,心中有点愧疚。
“诶,这么多财宝和礼品挤压着也是浪费,腾空换成银票反而感觉清爽踏实呢,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原来真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呢!现在两个药铺的经营也开始扭亏为盈了,我们不用担心了。”巢野理解她的意思,宽慰他。
“现在钱都投出去了,家里又差不多掏空了。”
“啊呀,没事,投资嘛,当然要放钱出去,放在家里钱也要发霉的。当初只是想随便做点好事,如今居然做了快一年了,总算熬过来了。在这段时间里看了太多的可怜人,才知道百姓已经艰苦成这样,富人随便伸下手能救活很多人。”
“确实如此,我们原来造福乡里的愿望没错,只是靠这样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说的也是,不管啦,先能帮就帮点吧。”
“夫人,夫人。”婢女匆匆忙忙过来。
“什么事?”
“小少爷哭得很厉害,好像是饿了。”婢女说。
“哈哈,我们说这么多大事情,连儿子的饥饿问题都没解决呢。”巢野笑着摇摇头地陪芷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