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被白珞宁这几句乖话说得脸红耳赤的兴奋了半晌,推推搡搡装模作样地给吴小丘诊脉,一壁诊一壁煞有介事地沉吟,样子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可是白珞宁看得仔细认真,倒不觉得他做作,焦急问道:“怎么样,他到底得的什么病,发病这样急,刚刚还好好的?”
老头子松开了诊脉的手,摇头晃脑地道:“莫急,不是大病!”
“这还不是大病?”她急得跳起来,“你看他半死不活的,脸上都没血色了!”
“放心,死不了人!”老头子蛮不在乎地一摆手,复伸手到衣襟里一阵掏摸,末了摸出只赤红的瓷瓶子来,倒出一粒莹碧的药丸,抬手就欲塞进吴小丘嘴里。
白珞宁眼疾手快,堪堪拦住他的手,质问:“这,这是什么药,你老人家说清楚再给他吃!”
老头子鼓起一双死鱼样的眼睛瞪着她:“刚才是你求我救他,这时候又拦着我做甚,你到底是要救他不要,我老人家可没这闲工夫与你们在这里逗闷子!”
“我并不是逗闷子!”白珞宁急得脸都红了,“我是着急,你老人家也要同我说说清楚,我也才好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老头子把她推过一边儿,拿药丸的手疾出流手一般点出去,正把那粒碧莹莹的药丸塞进吴小丘嘴里。他怕吴小丘不肯就范,在他下颌上一托,手指一捏他喉咙,那粒药丸便骨碌碌地滚进了他喉头顺势而下,吴小丘连说不的机会也没有。
他见事已成,喜欢得手舞足蹈:“便宜了你小子,这药可是我新做出来的,用了百多种珍贵药材,让你小子尝了鲜啦!”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个话,吴小丘的脸色更难看了,强忍着身体不适趴到地上伸手进嘴里抠喉咙,想把那粒药丸给吐出来,奈何徒劳无功,那药遇水则化,在他嘴里的时候已化了一半,这时候到了肚里早化没了。可是他不甘心,使劲儿抠,使劲儿吐,他想就算是化了,他也要把药水给吐出来。
白珞宁忙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恨恨瞪着老头子道:“小丘弟弟要是有个好歹,我,我一定不放过你!”
“慢来,慢来……”老头子根本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一个筋斗过去摘下了挂在吴小丘腰间的酒葫芦,拔了塞子一通猛灌。吴小丘这时候身软体乏全身无力,要阻止已来不及,也阻止不了,心痛得似死了母狗的小狗般一阵叫。白珞宁知他心疼那酒,忙过去抢了过来塞在他手里,可里面的酒已喝得快没了,他拿在手里更是气血攻气,一头栽了下去人事不醒。
白珞宁尖叫一声“小丘”伸手要去扶,不想被老头子抢了先。他把吴小丘平放在地上对她招手道:“过来,帮我按着他!”
白珞宁戒备地一缩身子:“你,你想把小丘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这丫头忒多心,要杀早便杀了,既然留到现在,还费了我一粒宝贝药,自然是要救他!”
“救他?”白珞宁狐疑地望了眼昏过去的吴小丘,拿不定主意,“那为什么他不仅不见好,还昏过去了,你到底给他吃的什么东西?”
老头子看她不听自己的话,还要问东问西,脾气上来也不用她了,骈起中食指,自吴小丘轻底直划到他的尾骨,力道颇是惊人。吴小丘这时候虽是昏迷的,也痛的直叫了两声,只是不醒。老头子松了口气,伸手把吴小丘紧抓在手里的酒葫芦使劲儿抢了出来,拔了塞子,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口,方才慢悠悠地道:“不碍事不碍事,他就是有些中暑,发散发散就好了,我才给他吃的那药是通便去火散热得,这臭小子不知好歹,我故意地吓他一吓!”
白珞宁也不知该不该信他这话,可是这时候也不容她多想,她过去要把吴小丘扶起来,躺在地上总是不好,然而老头子却横手一拦道:“你别动他,这地上凉气重,正解热,趴趴才好!”
“可是地上这样脏!”
“脏怕什么,洗干净就好了!”
“可是地上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
“咱们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哪个没在野地里滚过,怕的什么,死不了人!”
白珞宁无话可说,只得坐在一边儿眼巴巴地望着吴小丘,等他转醒,老头子则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了,把酒葫芦倒过来,确定里面一滴不剩,才算干休。可是他还喝不过瘾,咂着舌头道:“小姑娘,你身上还有没有酒!”
“我怎么会有!”白珞宁没好气,却突又想起来了什么,凑过去问老头子道,“老丈,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老头子摇头晃脑地往地上一躺,舒服得直哼哼,“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忙了这一阵子,累了,要休息,小姑娘帮着放放哨!”
白珞宁可不是这么好哄的,忙伸手把他自地上拉了起来:“老丈,你先说清楚了再睡,那个人是谁,那个点了你笑穴的人?”
“我哪里知道!”老头子打了个大哈欠,酒气浓重,熏得白珞宁一阵头晕脑胀,她立时松了手,跳出去两尺远,拿衣袖捂住了口鼻。待那阵酒臭散尽了,她转身瞧,老头子却是睡着了,一时鼾声大作。
她恨得咬牙切齿,过去推推吴小丘,吴小丘哼了声,她心下一喜,再接再励地摇他,看他慢慢地张开了眼睛,神思恍惚地望着自己,好半天那眼神才渐渐变得清明。
“怎么回事,”他猛地坐了起来,“我怎么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你是昏倒了!”白珞宁向躺在地上的老头子撇了撇嘴。
吴小丘顺她目光看去,先就看到自己的那只酒葫芦,正被老头子像奶嘴一样地吸个不了,发癔症似地哼哼叽叽。他一下子就急了,拔剑要杀了他。白珞宁拉住他道:“你,你身体全好了?”
吴小丘莫明其妙地点了点头,白珞宁笑嘻嘻地道:“你全好了,证明这老头子没说谎,这酒该他喝,你再去打一壶给你师傅就是了!”
经她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昏倒前自己难受欲死,被老头子喂了一粒怪药,醒来后就觉得神清气爽,难道是这老头子那粒药的作用?
江湖人最是恩怨分明,当下他把剑收回鞘里,一拉白珞宁手道:“白姐,咱们走!”
白珞宁刚要应他一声,却另有一个声音如春雷滚滚,压地而来:“想走,哪有那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