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使劲跑,他本是个不擅长认路的人,可是今天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特别的顺利,在几个小弄堂里转过几次后,不出一刻工夫便找到了方玉潭昨晚上跟他说的一条大路。
清风喘着大气,努力抬头分辨方向,他的最终目的地是一家报社,据方玉潭说,到了这条大路上,随便问一个人,都可以告诉他报社的地点。可是这条大路与码头相背而驰,此刻清清冷冷的没什么人气,偶然走过一个倒夜桶的老人家,也是耳聋眼花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清风急的跳脚,最后不顾三七二十一,看准了一个人家,就扑上去拍那家人的门板,拍的啪啪作响。
屋里女人丈夫一早去了码头,她还没起床,这年头本就不太平,这么个大清早就听见有人霸道的拍门,也不敢开门,就这么呆在害怕的不知该怎么办好。
清风急的高喊:“请问有人吗?”
女人听见是个少年的声音,以为是丈夫在码头出了什么事情,终于批了外衣走出来。她在门缝了张望一下,发现拍门的是个清秀的年轻人,看他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像坏人,于是在门里高声问道:“什么人?什么事?”
“我叫清风!我想问问闻春报社在哪儿?”
屋里的女人皱皱眉,闻春报社?没听说过。可吓的她够呛,还以为是丈夫出了什么事情。她冷的缩缩脖子回道:“小兄弟,我没听过这个地方,你快走吧。”
清风也不耽搁时间,直接跑到下一家人门前照之前那样问了一番,结果连接几家人问下来,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地方的,而且其实这附近压根就没有什么报社!
清风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了,他扶着棵歪歪扭扭的树,逼着自己静下心里再细细回想一边,可是思来想去,他明明没有记错,是这条大路,是这个报社名字。方玉潭怕外头的人查他,刻意让他不要记在纸上,只记在脑海里,清风从前记戏文记惯了,光这几个地方只默念几遍就深深印在脑海里,更何况他昨晚上反反复复不知道背了有多少遍,不可能有错。
思及此,清风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刚刚产生的想法让他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发抖。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恐怖,这是一个违背方玉潭誓言的想法,可是他的师父从来没有对他违背过什么。说了教他唱戏,便一丝不苟的教他唱,说了会对他好,便将他捧在手心里。
清风五指插进老树的树皮里,一直抠出血来。
远方天空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响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分明没有打雷下雨的征兆,可是这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不间断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当发出声音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大怪鸟的人纷纷驻足仰头看,知道这东西的人大吼一声,逃命啊!
众人都开始往死里逃,也不知道究竟逃到什么地方去。可是他们这样像无头苍蝇般的乱撞,终抵不过飞机的速度。那怪鸟一边飞,一边从肚子里掉出很多桶装的东西。
清风在战场上见过飞机,看它们正朝他来时的地方飞去,心下暗道不好,他眼尖,看见离他五十米远的空中突然有东西飞快掉落,清风心中念头只一闪就往树边房子后面躲去,漫天的黄沙和房屋碎片顿时都被这幢屋子挡住,一时间耳边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清风匍匐在地上,等飞机全部开走后,才敢走出来。面前是一片硝烟弥漫,之前他询问地址的第一个人家,已经被夷为平地。
大街上满是哭天喊地的人,更多的是平白无故就死在睡梦中的人,几个没了爸妈的孩子从睡梦中被惊醒,吓的坐在废墟中哇哇大哭。
师父!
清风再不顾的其他了,什么报社什么找组织求救,找到找不到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方玉潭的安慰。
师父答应过他的,会和他一辈子都在一起。
方玉潭,不可以骗他。
自清风的身影消失后,方玉潭便回到床上静静盘腿坐了一会儿,一直坐到估摸着清风找到那条大路却再也找不到报社为止,方站起来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
床铺上还留着清风躺过后微微下陷的印子,方玉潭临走前又折回来,细细用手将那印子抚平了,眼里是满溢的宠溺。
底下的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派了个人上来问话,方玉潭关上门,与他一起下楼。楼下突然之间一片骚动,几个坐在椅子上住店吃早点的客人慌慌张张的开始往门外涌去,边跑边喊:“大家快跑啊!敌人的飞机来啦——”
跟着方玉潭的人瞬间也慌了神,但是由于他没听上头说今天会有什么飞机来,所以当下又敛了敛神朝下面吼道:“谁造的谣啊!老子毙了他!”说罢朝空中放了一枪。
枪声的轰鸣把还卡在门上的几个人吓的屁滚尿流,一下子都瘫软在地上抱着脑袋喊起饶命。开枪的人一副大爷的样子大摇大摆从楼梯上走下来,朝着方玉潭做了请的手势。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爆炸的声音,跟着地面也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天空上嗡嗡的响声由远及近,刚才还软倒在地的众人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也不管那不长眼睛的子弹,又开始往外逃去。这下,就连刚才开枪的那人也是慌了心神,他朝着厨房飞奔而去,不多久就把哆哆嗦嗦的老板揪出来呵斥着问出了酒窖的位置,然后抓起方玉潭就朝着酒窖方向奔去。
店里的酒窖挖的很深,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醇厚酒香,那人将方玉潭推至角落,自己拍开一坛酒的封土,兀自喝起来。
外面沉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大约是这家店也被击中了,顶上突然猛烈震动起来,泥土扑朔朔的往下掉,将方玉潭押来的人突然捧着酒狂笑一通,指着上面说道:“知道吗?刚才逃出去的那些人,都会死。只有这个地方是安全的。”
方玉潭此刻担心的是清风的安慰,听了他的话虽然并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情但也算是搭了句嗯,当做回话。
那男人把一坛酒都喝光了,将酒坛子往墙上一扔,啪的一下摔的个稀巴烂。
“你……有妻儿么?”男人眼睛通红,步履不稳,身形晃动着朝方玉潭走过来。
方玉潭摇摇头,他又拍开一坛子酒,喝了一大口说道:“最好是没有!你看我!你看我……”
男人肩膀耸动,哭起来:“看我啊……做人家走狗……结果还不是给人家闷声不响的给炸了!老婆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她们就住附近,就住附近啊呜呜呜……”
男人边哭,边朝着地上跪去,方玉潭看着他,这种人,连起码的怜悯都不配有!他拎起地上的一坛酒,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轰炸似乎已经停止,方玉潭顾不了那么多,撞开已经被外面不知什么东西给堵住了的酒窖门,外面的一切让他的一颗心沉到湖底。
满目疮痍。
这种本就不经风雨的小旅馆那里承受的住炸弹的威力,此刻只剩下空空的框架还在冒着黑烟,这条街上的房子,大多如此,混杂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恶心的让人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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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乐啊!
不过这一章的内容,着实不快乐==||||
最近老是加班啊加班,回到家是连写文的心思都没有,就只想睡觉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