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校的几个筹建人出面,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下来,小学校里仿佛回到了平日里忙碌而有规律的生活,只是庄晓脸上缝了两针,凭当时的医疗水平,铁定是要留下疤痕的。
方玉潭每天都亲自为庄晓换药,两个人一来一去的,竟惹来不少闲话。几个下午来教习的老师傅们知道这事情,也纷纷劝方玉潭说小庄老师是个好姑娘,为了保护孩子们自个儿脸上留下这么长一道疤,将来怕是嫁不了好人家的。你也老大不小,是该成个家的,小庄老师看起来对你也是有意思的,咱们看看要真成了一对,也挺好。
清风站在方玉潭边上,每听他们讲一句就往后挪一小步,挪出方玉潭视线范围的时候被他伸手拉了回来。
清风想,我不怕的,我不怕。
方玉潭将清风的手紧紧攥住,感谢道:“老前辈们的关心我心领了,只是方某人早已经有了意中人。”
老人家们热心得很,赶紧刨根问底:“谁家姑娘啊?你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个媒!”
方玉潭淡淡地笑了:“这个人,我让他等太久。”
老人家们以为等方玉潭的人已经是嫁作人妇,纷纷摇头觉得可惜。清风听见方玉潭那么说,心里忽然疼得发慌,他不希望方玉潭把自己讲出来,可是真的听见他绕了道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时候,心口却凭空多出一把钝刀来,难受得想用十指去挖。
他是这样渴望着默默守候幸福,可是当幸福真的来临时,却贪得无厌的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庄晓也算是个奇女子,早年留洋回来身上虽然去了封建气,但却凭添了一份“硬气”,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她从来都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用的方法要比那让人记忆深刻得多。
每天一大早,庄晓就跟着厨房大爷学烧水做饭,从领来的那份工资里取钱给方玉潭买糯米糕,还买来酒酿亲手给他做酒酿圆子。下午趁着大伙儿练功就跑去做贤妻良母,帮方玉潭和清风洗衣服,晒被子。
方玉潭一开始没放在心上,觉得是上段时间自己照顾着庄晓,她想报答一下恩情。但是时间长了,不但老师傅们又开始劝他,连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和孩子们也知道,庄晓老师喜欢方玉潭,为了她天天穿灰蒙蒙的衣服打扫房子,连格子裙都不穿了!
这学校,当初是方玉潭托了庄晓管的,庄晓脸上的伤顺利推舟的也可算是为了学校,为了方玉潭临行前的话而落下的。方玉潭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面对这份感情,他不好直接道破,只能一直都用朋友的方式来感谢和处理,渴望庄晓有一天能明白,方玉潭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喜欢清风以外的人了。
两个人的关系未见半点明朗,就这么混混沌沌的,半年过去。又是一个天气炎热的夏天,清风照旧起了大早,穿着薄薄上衫站在院子里念英语,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念到一半的时候就神游天外,瞅着大门发呆。
已经整整一个晚上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昨天晚上陆海魁风风火火地赶来叫走了方玉潭和庄晓,临行前,方玉潭还关照过清风早点躺下歇息,可是这都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着他们回来。清风心急如焚,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索性提前去叫早,喊来飞飞叫他负责大伙儿的晨练,自己收拾一番后就匆匆出门。
这条路,通常都是他和师父一起走的,方玉潭牵着他的手,或者是他靠在方玉潭的肩头。清风经过一棵老槐树的时候突然开始没命的跑,他记得有一次从陆宅回学校,已经是深夜了,老槐树下面摆了馄饨摊子,很香,他只看了一眼,方玉潭便给他买一碗,一直看他吃完。
这样的方玉潭,就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一般,这样的方玉潭,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了。
清风靠在陆宅门口的大树边上大口大口喘气,用袖子抹掉脑门上的汗,整理好着装才从敢去拍门。开门的人一看是清风,慌忙放他进来,一边引路一边说说:“小哥,你赶紧去看看吧,这事闹的!”
清风二话不说飞快跑进里院,只见方玉潭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园子中央的青石板上,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后背湿了一大片。
“师父……”
听见清风的喊声,方玉潭的背一挺,手不自觉的抓紧膝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应。
清风急得害怕,跑过去跪在方玉潭面前说:“师父这是怎么了啊!”
“清风,听话,你回去。”方玉潭双唇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
清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东西,慌忙转身爬了几步,踉踉跄跄的朝里屋跑。方玉潭想站起来拦住他,无奈跪了大半夜,微微一动膝上就如有无数针刺一般的疼,只能眼睁睁看着清风离开。
张矜弦和陆海魁坐在大堂里,也是一脸憔悴的样子。清风见了他们先行大礼,跪在地上说:“师公,陆师傅。”请了安之后,却没有人回他话,张矜弦始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而陆海魁,则是一脸的愁容。
“师公……”清风怯怯的又喊了一声。
张矜弦忽然把视线从莫名的远方拉回来,一双眼睛直溜溜瞪着他,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清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可怖的眼神,下意识的想要去躲,可是想到师父还在外面受苦,咬咬牙顶着张矜弦的眼神迎了上去。
张矜弦开口道:“海魁,你去把庄老师请来。”
陆海魁轻轻的一声叹息,过了一会儿,帘子掀开了,庄晓走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清风是明显的一愣。
张矜弦说:“清风,庄老师也在这里,我问你话,你就如实答。”
清风说是。
“你喜欢方玉潭吗?”
清风没想到张矜弦会那么直接,脸瞬间就红了,在另外三人咄咄目光之下,他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然后答道:“是,清风喜欢方玉潭,今生来生,都跟着他。”
庄晓老师的脸唰一下就惨白了,她指着清风说:“清风你是因为从小没有亲人,方玉潭待你好,你就觉得那是爱情了,你还小,不懂感情的!”
清风苦笑:“我怎么不懂了,很多年前,我就懂了。”
“这种感情,不可能的!”庄晓凄厉地说,“他能娶你过门吗?你能为他生下一子半女吗?”
清风心里一疼,竟无言以对。感情上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争辩,只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师父,只有方玉潭那个人,传宗接代的事情,他一样都不能为方玉潭实现。
“怎么不可能了!”方玉潭的声音响彻大堂,他依旧跪在地上,从院子里一步一步膝行过来,目光如炬。
“我娶!”
“方玉潭!”张矜弦猛然一拍桌子,力道大的几只茶杯止不住的咯咯直打颤,他一口气没顺上来,捂着胸口拼命咳嗽,眼里又是难过又是气愤,陆海魁慌忙给他倒茶顺气,张矜弦边喘边骂道:
“从前那是被逼!你们现在这唱的又是那出戏?有我这个坏榜样在这里,还嫌不够么?还要一个一个往火坑里钻哪啊!”
时光倒退到二十几年前,张矜弦最光鲜的时候,外人看来他卖的是戏段子,可背地里他卖的却是身上那张皮。他也曾追求过真爱,无奈真爱负了他,伤他太深。
“方玉潭!清风他年纪小,你年纪可不小了,难道也不懂吗!”
张矜弦急得流下泪来:“你们倒是说话呀!”
方玉潭牵住清风的手,说:“师公,请成全。”又朝着庄晓俯下身说:“庄老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早应该告诉你的。”
————————————————————————————————————————————
天啊,我居然更新了。天啊——
因为大家都看霸王文,没有回复,没有动力,脑子浆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