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日,回梦庄来的人也渐多了,楚白也添了几分好奇,只是又惧怕这些个人情世故,心中总是一片茫然,似懂非懂,门也不大愿意出。
一大早月湖替他易了容,看他蝎蝎螫螫地总不出去,心中好笑,便说道:“我听说雍州专做芙蓉醉玉糕的师父到了,正要去看看,你要一起去么?”
楚白左右为难,最后才点了点头。
他二人所居的临水小榭风景宜人,出了门便是个不长的九曲桥,水里有几口泉眼,清晨带着水雾喷薄而出,一片朦胧之中数朵清荷摇曳,桥中有亭翼然,四角垂以银铃,铃下一束丝绦,一声声清脆的铃音听着醉人。故而一早便有人坐在亭中。
两人走进一看,是三男二女五个青年。
楚白视而不见,月湖暗自好笑,拉住就要从一旁走过的楚白,拱手笑道:“诸位一大早好兴致。”
月湖何等精明,见两名女子眼波流转眉目含春,三名男子眉间黑气盘绕,样貌虽则过得去,看着也是寡薄之人,便知会有事端,反正自己在一旁也不怕出事,倒正好让楚白见识见识,日后也能分清一二。
两名女子一个穿粉衣的看上去十七八岁,另一个穿紫衣的年龄稍大,她二人见月湖和楚白容貌一般,但是身着绫罗绸缎,必是出身富贵,她俩原是雍州出了名的粉头,年龄小的那个叫金宝,大些的叫小玉儿,这次是跟着雍州点心大师陈何在之子陈剑峰而来,陈家在雍州也算世家,祖上出过一个举人,后来家道中落,这芙蓉醉玉糕本是祖传手艺,当出以为簪缨世家便将这些下九流的东西丢掉,如今也不得不重新拾起。
陈剑峰便是坐中穿蓝色绸衫约二十五六的男子,另一位穿白衣十七八的少年名苏远,是陈剑峰的表弟,还有一个穿黄色绸衫的名叫朱玉堂,朱家钟鸣鼎食,本不屑和陈家相交,只是朱玉堂和陈剑峰臭味相投,这次也是相携而来。
这些东西,月湖略施法术便知。
粉衣的金宝首先站起身来娇声笑道:“两位公子早,可巧今日遇着了,不如坐下来说会儿话,也好亲近亲近。”
陈剑峰和朱玉堂见月湖首先招呼,以为是同道中人,自认为得趣得紧,也忙招呼,只有那苏远一双桃花眼在月湖和楚白之间看来看去,似乎是另一道之人。
月湖笑着应了,拉着一脸僵硬的楚白倚栏坐下。
果然,坐在一旁的苏远便凑了过来,挨着楚白坐下,月湖脸色微微一沉,继而笑道:“果然是有缘了,还不知两位小姐芳名?”
不待金宝和小玉儿回话,陈剑峰便抢先说道:“兄台有所不知,这两位小姐在我们雍州可是如花似玉金贵着呢,这位是小玉儿,有个号叫玉观音,另一位是小金宝,浑金璞玉一般的人儿。”
见他措辞不堪,楚白心生厌恶,月湖见这么个嘴上没把门的人也有些惊讶,连一旁的朱玉堂面上也闪过一丝惊讶,自来留恋风尘花天酒地的人不少,但是将风尘女子当着外人面抬高的,那绝无仅有。
一旁的苏远说道:“表哥想来昨日酒还未醒,应该好好休息的。”
陈剑峰讪讪地笑着,自知失言。
纵是小金宝和小玉儿也觉得臊得慌。
月湖见那苏远越靠越近,又诚心给楚白找些麻烦,便携着楚白的手走上前去,故作不知的说道:“原来是两位小姐,幸得芳名相告,小生姓楚名月湖,这是舍弟楚白。”
小金宝二人既惊又喜,陈剑峰和朱玉堂也有些茫然,只当他二人见识短浅,又从未眠花宿柳,故而不清楚这个中的言语机锋,心中只是好笑,见小金宝和小玉儿有些见猎心喜,便也不好作太多说明,也是诚心拿他二人的冤大头,朱玉堂便故意说道:“听说不远处有一明月湖,景致甚好,陈兄可愿同游。”
陈剑峰自然说好,苏远瞧了瞧众人,也站起身来说道:“今日相逢自是有缘,两位楚兄可愿同去?”
楚白还未答话,月湖就说道:“好,好,自然是好。”一双眼睛故作留恋与羞涩,向小金宝脸上看了看。
朱玉堂和陈剑峰走在前,两人都有些幸灾乐祸,陈剑峰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笑道:“朱兄,没料到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人,错把残花作金枝,你说,他们不会是从没碰过女人吧。”
朱玉堂也笑道:“陈兄有所不知,有些世家管教甚严,说酒色财气乱人心智,故而家中公子身边随的尽是书童奶妈一类,所阅书籍半点香艳也不得有,他二人怕也是这样的情况,合该小金宝他们赚这一注。”
陈剑峰摸着下巴邪笑道:“朱兄所说的,我倒也知道一些,我那表弟苏远家不也是这样,”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走在楚家兄弟身边的苏远,“如今倒是分桃断袖的歪性。”
月湖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站在小金宝身边,惹得那小玉儿十分不快,有心要黏在楚白身边,又顾忌心性有些狠毒的苏远,只得怏怏不快地走在后面。
楚白是个冷性子,又着实任性,任由苏远在一旁说笑讨好,自己却面无表情,直到月湖掐了他一把,这才想起平日他和楚澜教导的与人交谈相处的理解,虽然郁闷,但是还是对苏远的话做了回应,让苏远以为有机可趁,更加热情起来。
月湖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向来都只有楚白欺负人的,他身边法宝又多,只是见识见识,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唯一要担心的只是苏远的性命,还有自己被识破算计后的人身安全。
唉,月湖又想起当初自动请缨去洞天府的楚澜,想来是早料到这样的情况了,也是,你要想长见识知世情,哪能不磕磕盼盼受些委屈的,以楚白的脾气,想通了还罢,想不通也只有自己当出气筒的份儿。
想通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月湖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