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跳动的昏黄色火光中,外加冷白色的荧光,洪长生终于看清楚了整个密室的情况。四面的墙上没有任何的装饰,七、八个空荡荡的木架整齐地摆在那里,还有四、五张木几,后面散落着像是用芦苇编制的席子,按照一定的方位散在那里。洪长生走上前去,用戴着手套的左手在木架子上和木几上摸了几下,发现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灰,而且木架、木几的材质都还开始变质了,看样子有上百年没有人来动过。
“洪,你来看。”李蹲在地上说道。
洪长生闻声走了过去,把枪顺着背带往后一拔,然后蹲了下来。鲍里斯则走上几步,站在两人的身后,端着枪继续警惕地环视着整个密室。
顺着李指向的方向看去,洪长生看到地上有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在厚厚的尘土中,有几个脚印一样的痕迹有规律地连成一串。洪长生用手轻轻地将泥土拭开,发现泥石板地面上有几个泥脚印。洪长生沿着脚步的痕迹往回走了几步,发现是从台阶那里一直延伸过来的,只不过到了这里后就变淡了很多。
“这是一个原始的野外旅行鞋脚印,从样式上看应该是汉密顿的脚印。”洪长生分析了一下说道,“根据汉密顿在笔记本里的记载,他到贾巴费尔镇游览时刚好下了一场非常难得的雨,那么汉密顿沾满泥泞的鞋就必然在这里留下脚印。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汉密顿笔记里根本没有提及自己进入密室里的事情,只是非常简单和含糊地提到自己在贾巴费尔镇发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然后做了几日的停留。但是洪长生知道,汉密顿的停留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现在这脚印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
“你们说汉密顿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洪长生站起身来问道。到了密室中部,脚印已经变得非常淡了,所以后面的脚印根本就看不到了,也就无法判断汉密顿在这里干了些什么。
“谁知道,总之是没有找到所罗门宝桌的新线索。”李也站起身来回答道。
三人已经把汉密顿的笔记本仔细研究了一遍,知道这位英国传教士兼医生在伊拉克没有找到所罗门宝桌进一步的线索,所以会悻悻地离开了这里,并在泰国非常郁闷地度过了余生。
“我们先把汉密顿找到的东西找出来,然后再看看他遗漏了什么?”洪长生思量了一下然后决定道,因为汉密顿在笔记本里隐隐指出他在这里找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并没有指明新的方向,反而让他迷惑,最后在伊拉克又白白浪费了四年时间,最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两河流域。
鲍里斯继续警戒,洪长生和李开始在密室展开搜索,寻找可能的线索或者是机关。
找了几分钟,洪长生在密室正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雕像,一只凸雕在泥石墙上的狮子,而且这只不大的狮子还插着一对翅膀。洪长生叫过李,两人研究了一会,判定这是一只亚述风格的浮雕,但是怎么会出现伊斯兰学者的密室里呢?
洪长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只狮子的尾巴与整体浮雕有些不协调。浮雕所有的的线条都是向上,而这条尾巴却斜指向右下方。
洪长生顺着狮子尾巴指向的方向,找到了密室东北角,然后拔出匕首,在墙脚轻轻地敲打起来,很快就发现地板上一个空心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巴掌大,如果没有尾巴指引,根本找不到。
洪长生用匕首把在空心的地方一按,只听到嘎吱一声,狮子浮雕的那面墙向里倾斜进去了,露出一个不宽的黑缝。
洪长生先拿出空气探测仪对着里面做了几分钟的测试,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和李用力一推,将门推开了一半,再丢进去几根荧光棒,然后端着枪率先走了进去。
这间密室更加小,四个荧光棒就将这里全部照亮。在冷白色的光线中,洪长生发现这里除了两个不高的土台和立在中间的一块石碑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洪长生直接走到石碑的跟前,他用狼眼照着看了几眼就招呼李过来,这上面全是用阿拉伯文刻写的。三人各有几门专长的语言,李正好精通西班牙语、阿拉伯语和希伯莱语。
“这是古典阿拉伯文,与现代阿拉伯语有些不同,但是我可以把它翻译过来。”李大略看了一遍后说道。
“那就抓紧时间吧。”洪长生点点头道,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李花了十几分钟把这篇不长的碑记翻译过来了。这是一个叫尤素福.哈里斯的学者于1269年写的,他简单地讲述了突厥将军如何把持军权,如何为祸整个帝国,接着讲述了一个叫赛德义.伊本西纳学派利用自己在伊斯兰世界的影响力接管了永恒宫,避免了珍藏在这里的文物、书籍、珍宝被“愚昧而又贪婪”的突厥将军们盗窃。
当阿拉伯帝国的战乱越来越频繁时,永恒宫成了众多野心家的目标,珍宝藏在那里也不安全了。于是学者们把珍宝分批悄悄地运出巴格达,分别隐藏在各地,而这里也成了伊本西纳学派的秘密总部和最重要的藏宝地点。
进入十三世纪,穆斯林各地的总督互相争战厮杀,异教徒的十字军占领了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而来自东方的蒙古人更是像蝗虫一样吞噬了所经的一切。1258年,蒙古军队占领了巴格达,并展开了长达一个星期的屠城,数十万居民在屠杀中丧生,哈里发穆斯台绥木被纵马踏死,大批伊斯兰学者死于非命。1260年,叙利亚的阿勒颇和大马士革也被攻陷。伊斯兰世界进入了黑暗时代。
在奸细的出卖和蒙古人的严索下,分散在各处的伊本西纳派学者纷纷被捕获处死,各处隐藏的珍宝也被蒙古人据为己有。在最后一段话里,哈里斯悲哀地说道,蒙古人也注意到这里,看来这里早晚会被蒙古人发现,然后碑记截然停止,再也没有下文了。
看到这里,洪长生心里不由一阵失落,他现在能深刻体会汉密顿在一百多年前站立在这里的那种心情,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人力,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看样子这里的珍宝都被蒙古人抢去了,说不定这些人早就把宝桌劈成了碎片,然后掠走了上面所有的宝石。”站在后面的鲍里斯低声说道。
这是从石碑记载得到的结果,可能是历史上的真相,但却是三人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洪长生蹲在那里轻轻地抚mo着石碑,心里在暗暗斟酌着,难道这真是最后的结局吗?所罗门宝桌真的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
“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李站在一边低着头说道。
“可能是你觉得不甘心。”鲍里斯接言道,“我过去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事实。”
李白了一眼鲍里斯,没有继续接他的话头,而是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对,我知道了,是亚述风格。”洪长生在脑海里把清真寺所见到的一切全部联系在一起,然后来回地思索着,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他知道问题所在了。
“亚述风格?”李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对,就是亚述风格。整座清真寺充满了亚述风格,而我们却一直认为这是后人在蒙古人摧毁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这就有了疑问了,为什么这两间密室却跟外面的截然不同。”
“或许是后人重修时发现了这两间密室,然后保持了它的原状。”鲍里斯迟疑地答道。
“保持原状,那为什么这里即没有重修也没有一点被攻破或者烧掠的痕迹?难道这些坚持了数十年的伊斯兰学者会束手就擒?那些蒙古军队会很文明地搬运那些珍宝?”李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鲍里斯答不出这个问题,密室里的一切都表明这里根本没有受到一点损伤,这说明,不管是谁进入了这两间密室,不管搬走了什么,都是非常小心翼翼的。那谁会这么抱着如此谨慎尊重的心态来处理这两间密室呢?蒙古军队?不可能。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只亚述风格的狮子浮雕。”洪长生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鲍里斯和李一下子就明白了洪长生所说的意思,两间密室看样子应该是哈里斯之前就修建的,这是一群狂热的伊斯兰学者,应该不会对亚述文明感兴趣,所以这两间密室是按照古清真寺风格修建的,非常简朴。可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亚述风格的狮子浮雕呢?
洪长生回头走到那座雕有狮子的密室门前,仔细地到处敲了敲,发现这座有狮子浮雕的内密室石门是这两间密室里唯一被动过的地方,上面有非常明显的修复痕迹。他毫不犹豫地用匕首狠狠地往上面一刺,锋利坚硬的匕首开始还遇到一些阻力,但是随着洪长生一用力,居然全部扎进去了。
“快!”洪长生赶紧招呼李上来帮忙。
洪长生和李用匕首七手八脚地把狮子浮雕一下子就扒拉下来,然后现出一个暗夹。这个暗夹只有半米见方,藏在厚厚的密室门里,很难被发现。
洪长生用匕首小心地挑开暗夹外面的木板,里面露出十余卷羊皮书,最外面却是一封信。洪长生轻轻地打开书信,这是封用麻纸写的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阿拉伯文。洪长生把信转交给李,然后开始收拾起里面的那些羊皮卷。
“洪,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李一边看一边高兴地说道,“这封信是一位叫易普拉欣的伊斯兰学者于一五六零年写的。在信中易普拉欣说这座清真寺的确遭到了蒙古军队的洗劫和摧毁,百余名信徒和学者带着一些不重要的珍宝吸引住蒙古人的注意力,用生命保住了这两间密室。”
“易普拉欣于1538年重修清真寺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两座密室,由于清真寺被烧倒塌,封住了出口,躲在密室里的二十一位学者无法逃生,被缝隙里灌进来的浓烟活活熏死。当易普拉欣进来时,首先看到一地的尸骸,在历史尘埃里沉默了三百多年的尸骸。”
“易普拉欣好生埋葬了这些值得尊敬的伊斯兰学者前辈,然后清理了里面的珍宝和文献。但是根据美索不达米亚总督的命令,这些珍宝和文献必须被送到伊斯坦布尔,献给伊斯兰世界的首领-伟大的苏莱曼素丹。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总督下令烧毁了所有的记录,把这次献宝活动变成了秘密行动。于是易普拉欣悄悄地记下了珍宝和文献的目录,还偷偷地藏匿了几卷重要的文献,借着修复内密室门的机会把它藏在了暗夹里,并雕上了一只狮子,希望这只与众不同的亚述狮子能为后来者指明方向,知道这段隐匿的历史。”
洪长生找出一份羊皮卷,发现上面像是一份用阿拉伯文记录的目录,立即转手交给了李。李细细一看,点头道:“这是运去伊斯坦布尔珍宝和文献的目录,有一张桌子,一张宝石木桌子。”
“那就是它了。”洪长生和鲍里斯都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份目录没有直接说所罗门宝桌在哪里,但是总算为三人指明了新的方向,使得他们不会像汉密顿一样一无所获地离开伊拉克。
洪长生把羊皮卷和书信收拾好,然后看了看手表,离两个小时不到十分钟了,连忙招呼李和熊走出密室,与迈克六人会合后走出了清真寺。
刚到小广场上,洪长生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已久,正在频频看表的艾克中尉,看到他们走出来,脸上紧张的神情明显地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