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盛开就会有凋落,这是自然现象,应该从容面对。活就好好地活,开放就灿烂地开放,离开就自自在在地离开。
花儿们准备开放的时候,其实明白花神早就给安排好的命运:盛放之后,玉殒香消。
花儿们不管这些,给点阳光就灿烂,开自己的花,该怎么着怎么着吧!于是,争先恐后挤在春天里,姹紫嫣红一番。没挤进春天的,就在夏天开放,譬如荷花们;夏天没站上队的,就在秋天盛开,譬如菊花们;秋天没找到机会的,就在冬天绽放,譬如蜡梅们。
无论盛开时间是早是迟,它们一点不恼,自顾自地灿烂,不偷懒,不惜力,让自己靓丽到极致。
花朵们认为“假如生命只是一次绽放,我愿意把它捧在最美的枝头”!于是乎,一年四季,人间被花的气息点亮,花朵被自己的美艳陶醉。
然而花朵可以对花朵无所谓,花朵却不能对神谕无所谓。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它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一言既出,铁板钉钉,不可更改。死亡是花朵们转瞬就要面临的首要问题。
花朵们已经对怎么活作出了选择:无论花期是短是长,无论姿容是华丽还是平庸,无论色彩是明媚还是暗淡,它们选择了怒放,选择了快意潇洒,选择了精彩纷呈!但花朵无法选择逃避死亡,凋零是它们共同的宿命。
即便如此,花朵们并不悲观,既然死亡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何不从容面对!况且,花朵们还有选择以什么样的姿态去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这是花朵们死前最大的精神慰藉。
于是,各种花作出了最具个性的选择,给自己人生一抹最后的微笑,画上心满意足的句号。
茶花相信,只要自己曾经美丽,只要自己把火辣辣的爱真心表白过,离开就离开得彻彻底底,绝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于是你看它刚才还在枝头美艳照人,突然就整朵整朵落下枝头,那神态极其决绝,惨烈,悲壮,令人敬佩!也许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尤三姐挥剑表清白的壮举,都包孕在茶花的决绝里。
桃花李花爱热闹,爱场面。开放之时轰轰烈烈,离开之日潇潇洒洒!它们把未来交代给绒毛嫩嫩的果实之后,含笑从枝头飘飞,落英缤纷,像粉色白色的雪花,平静匍匐进大地的怀抱,死得甘心,死得了无牵挂。
月季很小资,很婉约,它是最爱美最有诗意的花朵。活着的时候,它注意自己的形象到一丝不苟。每一朵生几枚花瓣,每一朵花的造型、每个花瓣的曲线都精雕细刻,以至于所有恋爱的男女没有不喜欢它的。
所以月季认为,活得精致,也要死得美丽。它一瓣一瓣掉落,每个零落的花瓣依旧花容月貌,滋润饱满,魅力分毫不减。那一瓣一瓣陨落的美丽,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菊花选择了“宁可枝头抱香死”的坚韧执着,为了不负世界对自己“不畏风霜”的赞美,绝不让北风把自己吹散,傲霜的意志绝不动摇,对抗寒冷的想法死心塌地。
向日葵应该是最幸福的花了。它可以选择不落下,慢慢枯萎,干瘪的灵魂守着儿子长大,一直到脸庞萎缩到看不见。
向日葵很欣慰,它觉得这种死法是上帝厚爱,自己缩在儿子的身体里,自己在自己的未来里。
世界上任何一种生命有新生就会有死亡,任何一个女人有青春就会有衰老,就像所有的花朵有盛开就会有凋落,这是自然现象,应该从容面对。
活就好好地活,开放就灿烂地开放,离开就自自在在地离开。人生和花朵一样,无法逃避死亡,但人可以选择怎样活着,可以选择以什么姿态面对死亡,这何尝不是造化给人类的厚爱呢!
闲来无事看落花,万事万物皆造化所生,有不同类,却无不同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刘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