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当年杨贵妃不吃荔枝改吃萝卜该多好,既理气开胃又通秘下火,哪会弄出无数闲言碎语,弄得民怨沸腾?
从古至今,萝卜的俊朗和帅气一直停在人们爱的目光里,有了它,人们的生活就多了一份甜脆和清澈。
萝卜,不论是青的红的、圆的长的、大的小的都一律英气逼人。当萝卜还长在土里的时候,就头上顶着绿缨,屁股下坐着黑土,帅得不得了,经常令左邻右舍的小葱小蒜青菜白菜们嫉妒得要死。萝卜自个儿也总是端坐在微风里,左边一个看着右边一个,后面一个望着前面一个,较着劲比试谁长得快,谁长得水灵。
长大了的萝卜就得净身出泥,供人肚腹。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处方。就凭这点萝卜就足以令人爱戴。用自己的身体滋养他人的健康和生命,萝卜可谓心灵美的代表了。
不仅如此,萝卜还兼职水果。本来,作为蔬菜,只要在厨房里供职,经过煎炒烹炸水煮凉调,成为人们舌尖上的美味,就已经八面威风了,可萝卜偏偏无意中还抢了水果的风头。在大别山区,一到冬季,人们宁愿吃甘爽甜脆的大萝卜,也不愿去问津超市里貌似高贵矜持的各色佳果。萝卜的色味形以及营养药用价值,让人们停住了称量水果的手,而欣悦地拣拾一筐半篮“大头菜”回家,萝卜谜一般的个性魅力使它既稳坐“蔬菜十二钗”之正册,又堂而皇之地跻身“水果十二钗”之副册,服得我五体投地!
萝卜清而见爽,脆而多汁,甜而不腻,尤其是皖西叶集乡下土产的青萝卜,通身翠绿,线条匀称,肌肤滑爽,光泽诱人。每次去市场买菜,路过农人菜摊上灵秀迷人的萝卜堆,我的腿脚就不听话了,它们把我固定在萝卜面前,大有我不掏钱它就不挪地儿的架势。忽然间我就明白了玄宗当年“六军不发无奈何”的苦楚了。一旦六军都不再听话,你除了屈服还能咋办?那就买呗!
回到家,清水冲净,横竖切分,白色瓷盘一盛,茶几上一放,一家人一边品尝,一边欣赏电视节目,那真叫幸福啊!不知气死多少自以为是的柚子和葡萄。柚子葡萄说:我们是大比不过你,还是小比不过你;酸比不过你,还是甜比不过你;色比不过你,还是味比不过你,你怎么就如此这般抢走了大家的宠爱呢!
当年“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玉环,为了吃几粒新鲜的荔枝,弄得鸡飞狗跳,累死多少千里马,多傻啊!那荔枝有啥吃头,还弄出无数闲言碎语,民怨沸腾。马嵬坡下“宛转蛾眉马前死”,荔枝能没一点责任?要是当年贵妃不吃荔枝改吃萝卜该多好,既理气开胃又通秘下火,最关键是随手可得,无需劳民伤财。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哪里没有萝卜?她即便是要最青春最英俊的萝卜,也毫不费力,只消几步路便可得到,那未央宫里御膳房边上的小菜地上就有。哪会因吃荔枝而官不喜民不安的!改变一个胃口,就改变了一段历史,也未可知!
人人都说了解萝卜,却未必知道萝卜神秘的身世,我如果不是亲自在阳台上种了一畦萝卜,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萝卜结籽的秘密。
萝卜名字俗是俗了点,像地地道道一村姑,但萝卜的籽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莱菔子。那么多植物,都严格遵守自然规律生根开花结籽,莱菔子却不。一棵萝卜,你瞧着它好,你想让它子嗣绵延,你就一直让它生长在土地里,等着它开花结籽,怕是永远也等不到。就像无数人苦苦地等,终等不来想要的爱情一样。
萝卜知道,没有坎坷和挫折的生命太轻飘,不能算是真正的生命,萝卜要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遗传基因传递给下一代,它宁愿接受死亡的洗礼。
聪明的农人知道萝卜的性格,他们把成熟了的萝卜连根拔起,在太阳下晒两个时辰,晒完了再埋进泥土里。蔫了叶,流失了水分的萝卜回到土地,就有了沉沉的危机感,再也不能做花心大萝卜了,得做更重要的工作。于是开始重整旗鼓,重新积聚力量,不久凤凰涅槃,它开出淡淡的小花了。
这些花不香,开得也不够富贵,但足够清秀温雅,惹人怜爱。花败了,就结出细细长长的荚。此时的萝卜,已经不是白白胖胖水水的了,人老珠黄,成了柴萝卜,成了莱菔子的根。萝卜把生命留给了万千子嗣,自己糠了该撒手了。
小菜园里,萝卜结出了细小黑亮的莱菔子的时候,我对萝卜的爱又多了一层敬重。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真正懂得一种生命,你得走进它的生命。
成功好比一张梯子,“机会”是梯子两侧的长柱,“能力”是插在两个长柱之间的横木。
只有长柱没有横木,梯子没有用处。
——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