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会说话,说好话,并不是陈规陋习,也不是封建迷信,这是一种传统的习俗,是一种美好的心态,是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和追求。
小时候,最盼的就是过年了。一到年下,不仅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穿,每天可以在足足睡饱懒觉之后,走东家串西家,道几声新年好就稳拿压岁钱,哪个孩子不一门心思盼着呢。
农历十二月以后,空气中就开始有了年的气息。家家户户门前,高高低低悬挂着腊肉、香肠、咸鸡、咸鸭,在阳光下晒得透红、晒得流油。那年月,这些美味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到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主妇们才开始把一部分腊物撂水里一泡一洗,放锅里一煮,准备过小年了。当香气从各家厨房低矮的窗户悠悠冒出来,飘进左邻右舍的院子,飘满大街小巷的时候,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浓起来。
过年很讲究说话的,平时嘴里的猫腻口头禅,到了大年下都不能乱说了。一些霉气的词像“死”“病”“灾”“失火”等,小孩子都得忌口了,年下的食品也改换成讨喜的说法了:粉丝不能叫粉丝了,得叫“钱串子”,鸡鸭爪子得叫“抓钱手”,猪舌头千万别“折头折头”地叫,多晦气,一定得叫“赚头”。
过年前几天母亲都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围裙整天不解下的。酥鱼、沃肉、炸年糕、做肉丸,忙得不亦乐乎。而母亲无论有多忙,总不会忘记在手边放一叠卫生纸,我二哥小哥或许会跑进来,捏起刚出油锅的鱼肉就往嘴里放:“哎呀,烫死我了,嗓子都烫冒烟了。”母亲就麻利地拿起卫生纸在两个小捣蛋嘴边“呼呼”扇几下:“小孩小孩放臭屁,快快扇走你臭气。”我小哥或许还会看看锅洞里的柴火,然后咋咋呼呼说:“妈,烧光了,都烧光了!”母亲瞬间就塞一个大荸荠实实堵住他的嘴,然后念叨:“灶王爷,灶王奶奶,童言无忌,水火平安!”
过了年,最受欢迎的人是一位邻居伯伯,因为他有一个好名字:宋宝。无论他到谁家,一开门,准会有人大声招呼:“送宝来了?”“是呀是呀,送宝来了。”欢天喜地迎进门。我们走亲戚拜年,母亲也总指点着我们说吉祥话。看人家门上倒贴一个“福”字,就大声说“福到了!”看人家墙上贴着财神,就喜笑颜开,说:“财神到了!”
有一年去给二伯拜年。他家年前刚娶了儿媳妇,成双的灯笼挂在屋檐,成对的蜡烛亮在供桌,通红的对联贴在每一扇门上。人也新,东西也新,鞭炮的气味还氤氲在空气里,屋里屋外弥漫着浓浓的喜庆和年味。二伯对新儿媳说:“秀啊,你弟弟妹妹们都来了,快去夹些粗长的炭来,给火盆加点火。”二伯说粗炭,谐的是“舒坦”的音,新年烤粗炭,新年好舒坦。可是新媳妇是外地人,这些口彩和禁忌完全不懂,她走到炭篓子边大声说:“咱家怎么粗炭都不长啊?”这“舒坦不长”的话一出,我们眼见着漂亮可爱的新媳妇100分的人气“噌噌”降到80分。
所谓口彩,就是吉祥的话,喜庆的话,是通过语言不经意传达出的祝福与祈盼,一年到头地忙碌,谁家不图个和和气气,团团圆圆,红红火火?过年会说话,说好话,并不是陈规陋习,也不是封建迷信,这是一种传统的习俗,这是一种美好的心态,这是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和追求。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孟子
幸福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