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士本来就不好意思,见我走来,赶忙把帽子往前一拉,扭头羞涩地笑了,白净的圆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傍晚,火红的晚霞给军营的楼房和树木镀上了一层金晖。我散步来到团招待所的门前,远远看见林荫下几个战士围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女兵。怪,我们这样的团级单位是从来没有接过女兵的,即使是从哪里调来一个女兵,怎么会戴着男兵的有沿帽呢?我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走了过去,哈,原来是几个新兵在嬉闹。他们硬把一个小战士崭新的军装拉成了“小翻领”,还将其在额前梳了撮刘海,再把他的帽子往后脑勺一抹,配上这位战士圆润的脸庞和端秀的五官,一个女兵的形象便跃然眼前。小战士本来就不好意思,见我走来,赶忙把帽子往前一拉,扭头羞涩地笑了,白净的圆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们机关干部很少直接与战士打交道,哪怕是机关的一些勤务战士,有的时常在你面前转来转去,好长时间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不知是那位小战士长相可爱,还是因为他与我的第—面十分有趣,我很快记住了他那稚嫩的面目,知道他是刚分配到团部招待所当招待员的,同时捎带为机关做一些事务性工作。很快,机关不少干部认识了他,大都把他看成一个活泼好玩的孩子。因为他面目很像个女孩子,名字又叫小辉,所以大家看了《水晶鞋与玫瑰花》的电影之后,不知谁开始叫他“小灰姑娘”了。
机关上班的时间,“小灰姑娘”从门前走过时,举止十分文静。如果你夜间到办公室加班,还时常见他在走廊里来回忙碌,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调,那小调里带着几许童音。你不用喊他,他会自动来到你的办公室,一声“报告!”那敬礼的胳膊还没完全恢复原位,一副笑模样就冲你来了,问你暖瓶里有没有开水。当你不需要帮忙时,他会马上礼貌地离开,又去忙他的杂务。他好像永远不觉得累。
别看“小灰姑娘”生得秀气,干起活来却又泼辣又麻利。每天早上,人们总能见到他骑着自行车往招待所送开水,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拎着四个暖水瓶,还要上段斜坡。这本事并非所有的男子汉都能做到。直到管理部门为他添置了专门送开水的手推车和铁桶之后,大家才见不到他的“杂技”了。
“小灰姑娘”曾向我借过几次书,大都是诗集或小说,开始我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为了闲着“看热闹”。有天晚上我在办公室赶写完一篇材料,已经很晚了,正要收拾离开之际,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口,那笑容里一片绯红。他犹豫了一下才递给我两首小诗,看其笔调和字迹稚嫩得如中学生一般。但那些诗句却又告诉我,他已摸到了习诗的一些基本要领,那诗也不是“爱好文学”的干部战士都能够写出的。
从那以后,我为他改过几次习作。对他的写作基础,除我之外,机关却很少有人知道。为此,我曾向参谋长提出,是否能考虑推荐他报考军校。
不久,“小灰姑娘”便离开机关了,听说去了一个比较遥远的高山连队,先让他锻炼一下再说。
从此,他再没有找我修改他的作品,后来我也调动了,也再没有见过他。不过有一段日子,突然见不到“小灰姑娘”,我心里老觉得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