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回到重生营，召荣吵着要为他接风，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刚刚皇帝答应了龙飚的挑战，明日便是两军决战之时。李钰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但事到临头，总觉得心中不安。
尽管云铮在皇帝面前保证，可以凭借他的日罡弓击败兽兵；尽管樊坚也一再保证，光辉王朝的军队远比俞国精锐；不过李钰的心里还是没有底。龙飚在北方经营多年，野心勃勃，若是没有把握取胜，不可能会轻易向光辉王朝挑衅。
明天李钰还是没有机会上战场，重生营的任务是留守大营。皇帝最信任的，还是他从明京带出来的禁军，就算是樊坚麾下的镇北军，都只能排在禁军的后面。
芹儿留在佳城，李钰独自躺在营帐内，一心只想着明日的战事。听师尊的口气，也许这次两国交战，光辉王朝会失败；但这并不代表李钰的大仇就没有机会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光辉王朝的实力，迟早会有翻身的机会。只要能成功打入光辉王朝朝廷内，李钰相信以后肯定会有机会复仇的。
“李统领在吗？”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小声的问。李钰没有听出来，站起身来，道：“是哪位？请进。”
出乎李钰意料，走进来的居然是荆晋。说实话，对于这个好赌成性的神偷，李钰并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由于秦舒的关系，李钰对他有种特别的感情，见他进来，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荆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道：“李统领，能借我十两黄金么？”
“当然可以。”李钰虽然不富有，但对金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顺手在怀里掏出一大锭黄金，递给荆晋道：“你拿去吧。”
荆晋接过黄金，高兴地道：“多谢统领，等我有了钱，就马上来还你。”
李钰记得他上次打碎召荣的紫玉雕，欠了一屁股的债，也不知道还了多少，便笑道：“不必了，当送给你的。”
“一定要还的。”荆晋说完这句话，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
“等等。”李钰突然想起件事，问道：“你要十两黄金干什么？有什么疑难之事，要找卜十金帮忙吗？”
“是。”荆晋马上摇了摇头，道：“也不是。”见李钰不明白，只好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卜十金平时关系不错。这老头脾气古怪，今天突然拉着我，让我掏钱请他占卜一卦。我现在都穷的发慌，哪有闲钱请他算卦。他偏偏又缠着我不肯放，所以只好来向你借钱了。”
“他一定喊你请他算卦？”这么复杂的关系，差点没把李钰的脑袋搅昏。
“是这个意思。”荆晋苦着脸道：“我还得猜他想让我算什么，要是没有猜对，就白白浪费这十两黄金了。”
“我跟你一起去。”李钰突然道，“也许我知道他想让你算什么。”
“你知道。”荆晋半信半疑地看着李钰，道：“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然后带着李钰去找卜十金。
卜十金除了会占卜算卦之外，也没有别的本事，所以也被安排在重生营。但他和古老一样，都喜欢一个人独处，营帐选在最僻静的地方。
荆晋先走到帐外，低声道：“卜兄，在吗？”
“进来吧。”得到卜十金的允许，荆晋才带着李钰走了进去。营帐没有开天窗，里面光线不好，显得阴沉沉的。卜十金正身端坐，前面摆放着一个卦筒；还放着个香炉，里面燃着三柱青香。卜十金的脸庞被烟雾笼罩，看不十分清楚。
“你也来了？”卜十金对李钰的到来，显然有些惊讶，然后示意两人坐下，问荆晋道：“你想到要占卜什么了吗？”
荆晋摇了摇头，指着李钰道：“李统领说他知道。”
李钰便又在怀里拿出锭黄金，放到卜十金面前，道：“我想请卜先生为我算一卦。请问明日交战，光辉王朝与俞国究竟谁会取胜？”
卜十金赞许地看了李钰一眼，收下那锭黄金，道：“统领请稍等。”双手捧起卦筒，来回上下摇动，然后将里面的九枚钱币倒在桌面上。
卜十金仔细地观察卦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李钰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问道：“先生，卦相上怎么说？”
卜十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龙战于野，势不可挡；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龙？”李钰又追问道：“龙既可指龙飚，也可代指皇帝。敢问先生，究竟指的是谁？”他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卜十金亲口说出来。
卜十金却摇了摇头，道：“占卜之术洞悉天机，却不可全泄，否则必遭受天谴。明日之战，胜负如何，统领已了然于胸，何苦要让老朽来承担这份罪过？”
“我明白了。”李钰站起身来，道：“多谢先生。”
“统领客气了。”卜十金露出一丝苦笑，道：“明日之战，老朽虽早有预感，却不能自行占卜，只能借助他人。统领能洞悉老朽之心，实在是老朽该感谢你。”
“那就告辞了。”李钰转身出帐，荆晋也从后面跟出来，低声道：“统领，咱们要败？”
“那也未必。”李钰郑重其事地道：“这个消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以免动摇军心。”
“我理会得。”荆晋又看了看李钰，迟疑地道：“统领，你不能去劝说皇帝。”
李钰本来确实有这个心思，听到荆晋这样说，不禁问道：“为什么？”
荆晋冲着卜十金的帐篷撇了撇嘴，小声地说道：“卜老头就是因为劝说皇帝获罪，才被发配到重生营来的。皇帝为了北征之事，准备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初衷？你现在以卜老头的占卜结果去劝他，不仅自己要倒霉，还得连累卜老头。”
“你说的不错。”李钰笑着道：“放心，我不会去劝说陛下。”
和荆晋分别后，李钰径直走向古老的营帐。古老和卜十金一样，从最开始就不看好这场战争。卜十金依靠的是他占卜师的预感，而古老又靠的是什么呢？李钰很想去听听他的意见，也许他能有办法。
走到古老的营帐外，李钰还没开口，便听里面有人道：“大哥，陛下不肯听我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声音很熟悉，让李钰相当的惊讶，因为这声音属于紫衣侯叶璇。难怪古老在重生营能有如此尊崇的地位，原来他竟是堂堂紫衣侯的大哥。可是以紫衣侯的身份地位，他的大哥又怎么会沦落到重生营呢？而且紫衣侯的修为深不可测，古老除了会摆弄机械，没有丝毫修为，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钰根本没有机会去深思，叶璇的声音又再耳边响起，“是李统领吧？请进。”
李钰无意偷听他二人说话，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紫衣侯和古老站在帐内，脸色都不太高兴。李钰上前行礼，道：“末将拜见爵爷。”
叶璇点点头，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我…...”没等李钰回答，叶璇便接着道：“听说你在跟他学机械？”李钰便点了点头，叶璇哼了一声，道：“这些微末伎俩，学了有什么用？不过是玩物丧志。”
李钰听了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低头不说话。幸好叶璇说了这句话，便挥袖离开。李钰才松了口气，道：“古老，叶侯他…..”
“他是我弟弟。”古老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似乎弟弟并不什么大不了的亲人。然后又问道：“你来干什么？是想学机械么？”
“不是。”李钰如实地道：“刚才我去请卜十金算了一卦，卦相上说明日之战，对我军十分不利。”
“哦。”古老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伸手拿起工具，又开始在他那架飞行器上摆弄起来。
“我来是想请教古老。”李钰顿了顿，还是道：“古老一直就对此战不抱希望，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原因？而且也想请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个结果。”
“没有。”古老头也不抬地道：“既然天意都是如此，又何必强违。皇帝有并吞神州之心，中兴王朝之志，你我二人又岂能阻挡？满朝文武，不是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徒；就是只顾一己之私，枉顾朝廷大局之人。紫衣侯地位尊高，也不能免俗。”
李钰听他的口气，似乎在指责叶侯没有劝阻皇帝，便道：“古老，其实在御前叶侯也曾力争不战，只是樊都督和二皇子都执意要战，所以……”
“他劝了？”古老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李钰，又问道：“他真的劝了？”
李钰点了点头，道：“不论禁军还是樊都督的镇北军的将领，都支持交战。只有叶侯一个人劝阻，所以陛下并没有接受他的意见。”
“那他刚才怎么不说？”古老喃喃自语，良久才轻叹道：“我这个弟弟啊。”然后又道：“既然所有人都要战，那就更没有办法了。”
李钰只好试探着问道：“既然古老早就对此战有所预料，难道就没有想些办法化解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皇帝不战。”古老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他绝对不会答应。”说着又看了李钰一眼，道：“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会一直认为此战会败。其实很简单，虽然龙飚的兵力只有光辉王朝的一半。可这些年龙飚征战北方诸国，麾下将士都是百战精锐，而光辉王朝承平多年，禁军大半都没有上过战场。真正上过战场，和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只有到了战场上，你才能知道他们的区别有多大。”
“可是。”李钰回想前些日子的战斗，道：“在嘉誉关外，禁军曾与俞国军队交战三次，并没有显现出劣势。”
“你只看到这些？”古老哼了一声，道：“其实很多人都只看到了这些，难道就不怕是龙飚的诱敌之计么？包括攻破佳城，都是龙飚的计谋。我不相信俞国的军队，会如此不堪一击。更何况龙飚还有兽兵相助，明日决战，龙飚肯定会倾其全力，到时候只怕不是禁军所能抵挡。”
“但是，二殿下的日罡弓，可以克制兽兵。”李钰尽力反驳他的话，想要找到光辉王朝能获胜的理由，“再说兽兵练成极难，不过区区数人。二殿下与紫衣侯足以应付，至于那些半人半兽的兽人，战力远不及兽兵，不足为惧。”
“也许你说的对。”古老望着他，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很想光辉王朝取胜，但事实却未必能尽如人愿。兽兵虽然厉害，但确实不足以扭转整个战场的局面，也许龙飚还有别的底牌，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龙飚还有别的底牌吗？李钰在心里自己问自己，如果有，那又会是什么？
“你走吧。”古老又继续摆弄着他的飞行器，道：“也许是我老了，所以更加胆小怕事；你还很年轻，明日之战不论输赢，你都应该努力往好的地方去做。你虽然挽回不了大局，或者还能为重生营做点什么。”
“是。”李钰行礼退出古老的营帐，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突然觉得迷茫。明明知道这一战可能会失败，却又偏偏无能为力。去向皇帝进言？若是触怒龙颜，李钰再多几个脑袋，也不够拿来砍。罢了，古老说的很对，就算不能挽回大局，但至少很能为重生营做点什么。
李钰大步走向赵浪的营帐，尽管赵浪对自己殊无好感，但绝对不会置重生营于不顾。只是不知道赵浪对明日一战，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