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察德说完负气走到牢房的最偏远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扭过头不理睬任何人。
场面顿时陷入沉默的尴尬之中,骑士们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波顿将军有些恼怒,他站起来走向理察德,紧随波顿将军之后,又有一名骑士站了起来。
库克拦在波顿的面前,小声的说道:“将军,你不要生气,理察德他就这脾气,他无心的,你原谅他吧。而且,我个人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一边去,别在这添乱。”波顿没好气的说道。一个理察德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现在别又冒出其他人来。
库克还要再劝,被他身边另一名骑士拉了一把,库克转过头去,只要那名骑士略微摇头,库克叹气一声,只好坐了下来。
波顿走到理察德面前,看见他气鼓鼓的脸,本来生气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他被理察德给气乐了。
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其他骑士心底松了口气,他们是真害怕波顿做出处罚理察德的事情来,虽然此时大家都处在恶魔的监牢里,波顿也无法执法军队的法律。可是他们是军人,波顿是他们认同和尊重的将军,即使波顿无法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举动,但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大家依然会遵守,这是一名职业军人的道德和操守。
此时见波顿笑了,大家知道即使有处罚也不会严重,而且他们挺认同理察德方才的那番话,只是对那句恶魔的走狗无法接受。
波顿忍住笑意,板起脸说道:“怎么?把我们全都给骂了,你还不乐意了?”
“哼…”理察德扭过头怒哼一声。
“哟,长脸了,敢根我摆谱了?还不快给我滚过来。”波顿怒骂一句,然后毫不理会理察德,向刚才的位置走去。
老大不地道,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逼送到西。我这个逼装了一大半了,你偏要打脸,有意思么?
理察德一脸颓废,低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引得其他骑士一阵好笑。
看到理察德坐了回来,波顿这才说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共同行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绝不放弃一人。所以马维在联系我之后,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回来和你们商量,怎么你理察德就脾气大,话没说两名就要搞分裂?”
理察德糯糯的说道:“我那不是急的么。”
亚当斯:“呵呵…”
理察德大怒:“该死的亚当斯,你呵呵什么?”
“我呵呵我的,和你有关么?呵呵…”
“你…”
“好了,都少说一句,谈正事呢。”波顿打断两人,扫了眼所有人,说道:“你们觉得人和恶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波顿抛出一个问题,包括理察德在内,所有骑士都愣住了,进而陷入了沉思。良久一名叫桑巴斯的骑士小声的说道:“恶魔残忍,人类善良?”
说话人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都听不见,可见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其他人更是嗤笑。
有了第一个人回答,而且是如此失败的回答,大家就都能放下心来畅所欲言。
“我觉得是长相,恶魔太丑了。”
桑巴斯嘲笑道:“靠,不是一个物种,恶魔还会觉得人长的丑呢。”
“应该是实力,相比人类,恶魔太强大了。”
桑巴斯直接翻起了白眼:“多么肤浅的答案啊,如果这么简单,大家还问你干什么?我说,你们的答案还不如我的呢,也好意思嘲笑我,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桑巴斯你这个家伙,看来你是吃亏吃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一起收拾了他。”
“好了。”波顿无语的摇着头,问这些个脑袋长肌肉的家伙问题,自己也真是脑壳被门夹了,否则怎么会干出这等蠢事。
波顿右手将恶魔提供的水提起来,左手又提起一个空杯,一边展示一边说道:“这里有一杯水,现在我将这杯水倒入左手的空杯中,那么这杯水还是不是原来的水了?”
“当然是啊。”
“没错,不管换多少水杯,水还是那杯水,因为水才是主体。那么如果是人的话,那人的身体是水杯,那什么是水呢?”
“是灵魂。”大家异口同声的答道,一些脑子活泛的已经猜到波顿的想法了。
果不其然,只听波顿继续说道:“现在我换个问法,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我失去了人类的身体,获得了恶魔的身体,那我还是不是波顿。”
理察德急切的说道:“当然是了,不管你变成什么,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将军。”
“对。”
“没错。”
见其他人纷纷附和自己,理察德不禁再次挺起了腰。
“呵呵…”
仿佛心脏被捅了一刀,理察德大怒:“亚当斯,又是你这个混蛋。”
亚当斯瞄了眼理察德,问道:“蠢货,我且问你。身体变成恶魔的将军仍然是我们的将军,那身体变成恶魔的马维还是不是人类?”
“这…”理察德词穷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绕了进去。
波顿不想亚当斯继续打击理察德,插话说道:“事情我都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现在告诉我,是否有人反对和马维的合作。”
现场沉默,波顿扫视一圈,见没有人再说话,遂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就是全体同意了。大家都是军人,既然同意了行动方案,那就必须全力以付,此次事关重大,如果因为谁中途闹情绪掉链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所有骑士起身,右手握拳紧贴左胸行骑士礼,异口同声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的坚定正如毅力不倒的卡拉奇山脉一般坚固。
……
黑夜降临,残酷的监牢连月光都无法照射进来。黑暗的日子,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黑暗中,有人在哭泣,是位年轻的妇人。她在为她的儿子而哭泣,她的儿子晚上成了恶魔的晚餐。
旁边,另一位年轻的妇人同样心中充满了痛苦。她的儿子今天活了下来,但明天呢、后天呢?
妇人抱着已经入睡的儿子,轻轻抚摸他,排除他心中的恐惧,可是看着看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孩子被潮湿惊醒,听到哭声,伸手去抹母亲的眼泪:“妈妈,你不要哭。”
妇人点头,可眼泪却是越流越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儿子年岁不大,却分外懂事,可越是如此,妇人就越是难受。
妇人突然抱着孩子向着东边跪倒,重重的磕头:“光明神,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还这么小…”
旁边的人用麻木的眼神打量了妇人一眼,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样的场景他们看见过无数次,包括他们自己曾经也无数次向光明神真心祈求。然而现实教给他们的就只有绝望。
稍有几个没有完全麻木的劝道:“没用的,光明神也制止不了恶魔。”
“不,只要光明神能救我的孩子,就算把我的脑袋瞌烂掉,我也心甘情愿。”
见妇人不听劝,几个尚未完全麻木的人也不再理会她。
亚当斯将水杯从狭小的窗口伸了出去,朦胧的月光洒在上面,与水杯的表面形成一个夹角。
“到时间了。”亚当斯说道。
“他会来么?”理察道问道。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知道,大家都保持沉默,但这沉默却像是火山灰下涌动不绝的岩浆,被压抑的强大力量,随时准备彻底爆发。
一声身体倒地的闷哼,很轻微,但这在寂静无比的监牢中,被专注的骑士们捕获。他们看向门口,平静的眼眶中有着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波动。
监牢的大门开了,显现出人影,虽然因为黑暗,大家并不能看到人影的长相,但那伸开的巨大的翅膀让骑士们产生了期望。
屠魔战刃轻易的将牢笼的锁链切开,马维看着波顿说道:“这里交给你,我去其他监牢救人。”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空腹和疲惫夺取了奴隶们所有精神,这个时间点,他们早已经睡去,如果不是恶魔的皮鞭,他们很难轻易醒过来,而有些人即使是恶魔的皮鞭也无法让他们清醒。
这已经是每天的惯例。
“喂,还活着么?”桑巴斯小声的推摇着一名男子。
男子幽幽的醒来,精神十分恍惚:“新的一天了?继续起工了么?”
“快起来,我们要逃走。”
男子顿时精神一阵,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亚当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逃吧,你自由了。”
“自由…”男子轻声呢喃着,身体又是一震,他看向四周,看到了敞开的大门,顿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是被激活的机器,所有的麻木被一扫而空。
原来在他们麻木的体表下,追求自由的心从来不曾冷却。
“自由…”两个字像是拥有魔力一般,不断从男子口中响起…
“自由…”魔力像是会传染,不断从所有人口中响起…
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