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上官清走后,骆无非收起刚刚露出的那一丁点儿笑容,点燃了一支香烟。
一大早上班,一会儿还得开例会,他不该这个时候染上烟味的,但是他忍不住。每次,只要有俞婧的消息,他都会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昨天晚上,他从一个刚从英国回来的朋友提到俞婧,说她即将订婚的消息,他就不受控制了。
他跑到“酴釄”,想要一醉方休,可却越喝越清醒。
走出酒吧,他也没找代驾,也没召见上官清,独自一人沿着街道走了起来。
在一个天桥下,他看到了一个坐在公交站台前哭泣的女孩子。
他走了过去,站在她前面。
他第一次对俞婧动心,也是在一个公交车站前。公交车先她一分钟开走了,她拦了许久也拦不到出租车,她以为自己要错过小提琴比赛的时间,干脆就坐在公交站哭了起来。
那天,他刚拿到驾照,“好心”当了一回司机,她赢得了比赛,而他赢得了她。
后来,他才发现,俞婧生气的时候,很喜欢坐在路边,不哭不闹,只是瞪着眼看他,直到他妥协。
“喂,干嘛呢,大半夜的,不怕有危险。”从不多管闲事的他,突然就对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开了口。
云小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酒鬼”,然后又继续哭泣。
“能不能不哭了?”
骆无非突然吼了一声,任何男人都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何况他还有些烦躁。
云小初吓了一跳,但马上又从呜咽变成大声哭泣:“我怎么就不能哭了?这马路是你家开的?我今天是怎么得罪你们了?让我失业!让我买单!抛弃我!公交车也甩我!现在我连哭的自由也没有啦?……”
“是够倒霉的!”骆无非突然笑了一声。
云小初瞪了他一眼,继续懊恼:
要不是那个极品相亲男逃单,她至少还有钱打车回家。
要不是她今天换了一个包,也不至于身上连张卡都没有,连想取个钱都没办法。
要不是室友今天搬走,她还可以让人给送打车费。
她又想着,这会儿失业了,没了收入,室友一走,房租又得自己一个人承担。
她又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结果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
…………
想着,想着,她竟然不管不顾大哭起来。
“喂,别哭了,不就失业、被人甩嘛,不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吧——”
骆无非多管闲事地想要当云小初的人生导师。或许是,他发现比自己更惨的人,突然善心大发吧。
云小初刚才只是怀疑这个人不正常,这会儿是确定他不正常了。
“你失恋了?”云小初含着哭腔,一针见血地问。
骆无非嘴巴张了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声了——有这么明显吗?难怪,刚才在酴靡,大家都同情地望着他。
但是,他却大声囔囔起来:“失恋?笑话,我怎么会失恋。”
云小初突然觉得,失意的人真是十有八九啊。
就这样,两个人算是认识了。
很久以后,他们回忆起这一天的相遇,都感叹不已。一个是北城鼎鼎有名的青年贵胄,一个是来自南城一个小村庄的农家女,就这样认识了。
两个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相互劝解,又似乎在诉说自己的不幸。
当云小初终于安全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子,终于躺在了自己最爱的那张小床上时,她才有精力回忆当天的事情。她觉得她今天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所以才会疯了一样在那里跟一个陌生男人聊天聊到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借走他的十块钱回家的。
今天,她觉得自己努力这么多年都是白费,不管她多么努力,命运总是跟她开玩笑。
出身贫寒的她,好不容易在南城修完,就跟男朋友一起来北城闯荡。结果半年前,男朋友跟她提出了分手,然后马上跟一个北城姑娘结了婚,就在昨天办的酒席。
她工作非常努力、认真,成绩不错,同事关系也挺好,可就是不受领导重用。今天领导更是为了能让他的实习生小三转正,把她给开了,甚至没给她支付赔偿金。
室友要结婚了,搬去和未婚夫同住,还给她介绍了一个“优质男”。可今天一见面,知道她的近况后,人家就尿遁了,走了才发短信说临时有事。
最后,骆无非说了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去都过去了。”
“你当然说得轻巧了,瞧你这身打扮,不缺钱吧。可我缺!我很努力,却还是没办法在这里立足。”
云小初的神情有些黯然,她一心一意想要在这里立足,想要逃离少时好友的宿命。
她不愿意她们那样,被当成一个生育工具和保姆,一生被家庭和孩子所困。她想要在北城立足下来,有自己的工作,甚至是有自己的事业,不用看未来丈夫的脸色生活。
“不就一份工作,一个欣赏你的上司吗?我给你,明天,哦不,你这个样子,后天你到我公司直接找我。”骆无非说着,递给她一张名片。
“可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十块钱打车。”她兜里只剩下三十块钱了,不够她打车的。
“给你。”
也怪,骆无非平时身上是没什么零钱的,今天他却莫名其妙去买了一杯冰镇咖啡,找了十块钱零钱,顺手就塞在裤兜里了。
他那豪气的样子,就好像武侠剧里的大侠一般。
云小初接过钱,然后问了一句:“那我怎么还你?”
“不是有名片吗?后天带着钱到我公司还我。”
云小初看了一眼名片,然后愣住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北城四少”之一的骆无非?臻品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云小初又看了骆无非一眼,她是在网上看到过骆无非、路汉宣、林孝致、徐行四个北城赫赫有名的“北城四少”的照片,但是没太记得长相。
不过这年头骗子多,越是说自己有钱的,越是小心。不过,她又想,自己现在又没钱又没色,人家也不会对她有歪脑筋。
“唉,别以为我有钱,你就可以欠债不还啊。”骆无非突然冒出一句。
“知道啦,我后天一定去还你钱。记得手机不要关机。”云小初大声地说。
之后,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骆无非醒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呢。不过,很久之后,他又突然庆幸,自己那一天干了一件“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