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的抹去剑上的血珠,怜清冷冷的注视着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赶着回家,此时却已经香消玉殒的董荷。因为她出手极快的缘故,躺在董荷的脸上并没有显出痛苦的神色,这也算是她对于这个无辜的小姑娘的一种恩惠吧!谁让他是东陵太师的女儿,又离家十年,是她到东陵潜伏的最佳身份选择!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要怪你生错了地方。你要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瑞木怜清今天一定不会为难你。”
“小姐,人已经死了,你也不用太自责。”巧儿静静的走到怜清身边,拥住她的身体。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心地是善良的,只是生在了帝王家,很多事情,即使她百般不愿意,还是要逼着自己去做。“你到那边去休息一下吧,我找个地方把她埋了。这样我们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好。”怜清无声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我也来帮你吧。”将宝剑收回鞘里,怜清很自然的蹲下身,帮助巧儿掘土,她们要在被人发现以前将尸体处理好。
收拾好一切后,怜清拿起董荷掉在地上的包袱背在肩上,和巧儿两个人朝着东陵京都的方向走去,未来的一切对于她们来讲都是未可知的。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老尼出现在刚刚董荷死去的地方……
1560年初秋,董府
怜清和巧儿两个人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远远的看着董府的大门。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向内大开着,两边门口个蹲着一雄一雌两只青石狮子,口中各含一颗石珠,端得是高大威猛,栩栩如生。大门两边又各开了一个小门,食客家丁在小门中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怜清动手整理了一下身上背着的包袱,包袱里面包的是董荷带下山来的两件换洗衣服,再有便是一个装了青丝的小香囊和一块做工精良的玉佩。
“巧儿,准备好了么?只要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就到董府的门前了,此一去生死未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巧儿不怕,巧儿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到哪儿,巧儿就跟着到哪儿。小姐,我们走吧。”巧儿盯着董府大门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那好,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因为这里,我们彼此都只有对方这一个亲人。”怜清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巧儿,“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北昭的七公主怜清,而是东陵董太师的女儿董荷;你也不再是怜清的丫鬟巧儿,而是静安师傅的另一弟子,妙诚。记住了么?”
“是的,我都记住了。”
“那我们走吧。”怜清从容的向前迈开步子,并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从这一刻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七公主瑞木怜清,只有董贵的女儿董荷。无论此行成败,她都只有一次机会,以后她要走的每一步,都要细心考量,因为,错误的代价将会是自己和巧儿两条性命。
正在门口负责打扫的家丁率先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董荷和妙诚,两个小姑娘似乎年纪都不大,不超过十八岁的样子,都穿了月牙白色的棉布外挂,背了一个不大的小包袱,看起来更像是邻家的跑出来玩耍的小妹妹。
一个家丁向一旁正在洒水的另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自己大踏步的迎了上去,“两位小姑娘有事么?”会这么说话不是因为他好脾气,而是沈管家特意交代过,要是有年轻女子登门,一定要以礼相待,加之又从后院的婢女那里隐约闻到了风声,及怕得罪了老太师的娇客,自己免不了一通责罚。
“是啊,两位小姐请止步,若有拜帖,烦劳您给我,待通传了之后,自会有人来迎。若是想到我们太师府某个差事,麻烦你们沿着东墙绕到后门去,这正门是不能进的。”
怜清眨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装成很无辜的样子左右看了看两个拦住自己去路的家丁,再看看近在咫尺的董府大门,虽然心中忐忑,却也将两个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拜帖我们没有,劳烦两位拿上这封信和玉佩到东跨院给董老夫人看了,她自然会要见我。”
两个家丁不知真假,但看到董荷递过来的那一小块玉佩,通体翠绿色泽圆润,拿在手上颇有些分量,猜测此物不俗,也就没敢怠慢,匆匆的朝太师府深处奔去。
“两位小姐请随我到偏厅小坐。”留下来的家丁在短暂的失神后礼貌的做出请的手势在他看来,眼前这两个小姐虽衣着普通,但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贵气,一定不会是一般人,那么请她们到偏厅小坐,应该不会被管家责罚才对。
被请进偏厅落座的怜清与巧儿安静的大量着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在能够像这样正大光明的走进这个园子前,她们两个曾经无数次的在夜间造访过她,当她们真正在阳光下走近她的时候,一切似乎变得又不太一样了。这里的精致虽然与自己从小长大的王宫无法匹敌,却比王宫多了另外一种东西——一种很古怪的气息,那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所没有的。
是什么呢?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怜清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虽然只有火光电石的一瞬间,还是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了一身藏青色服饰的中年男人快步从后堂走出来,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董荷知道,这个男人是董府的管家沈安。
小姐!真的事小姐回来了么!远远的看到偏厅里坐了两个妙龄女子,沈安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在太师府里工作了大半辈子的他不会认错,刚才下人送进内庭的就是当年太师爷亲自为小姐佩戴上的宝玉,此玉乃是西楚国仅供给东陵的绝世佳品,时间独此一块。玉即在此,那玉的主人定然是他们离家十年的小小姐无疑。
看着沈安激动的神情,怜清心中闪过一丝迟疑,这样的场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决定来到东陵以后,她设想过无数个“亲人相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她进到董府后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如此激动的管家沈安,所以也就从未想过要该去如何应对。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妙诚见到怜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心中暗道,糟糕!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为了今天的计划,她们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可千万不能在一开始就功亏一篑啊!想到这儿,巧儿小声提醒道,“师姐,来人了。”
“哦!”被巧儿这一提醒,怜清的思绪总算是回到现实中来,现在她唯一,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让她们没想到的是,怜清刚才的迟疑看在刚进门的沈安眼中,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幼时离家的董荷,在看到已经阔别了十年的自己以后,竟然也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都显得有些僵硬了。见到自己尚且如此,不知道等一下见到太师爷和夫人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小小姐,真的是您回来了么!”
“是、是啊……”怜清虽是回过神来,但是在面对该如何称呼沈安这件事上,还是显出了一丝慌乱,她毕竟是假的,真的董荷会在这个时候如何去称呼沈安,她半点都不知道。
“小小姐,您稍等一下夫人马上就到,老爷去朝堂了,要晌午的时候才能回来。小小姐,您还记得沈安么?”
“好,真想快点见到他们!”沈安!那个传说中知书达理,又聪慧过人的董荷会直接称呼他沈安?董荷,真是的董荷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又会说什么样的话?怜清的心理陷入到空前的矛盾当中。“沈伯伯,你也坐啊!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的,在你面前我是晚辈,晚辈坐着而让长辈一直站着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不,不了。沈伯伯不累!”沈安温和的笑了,他的小小姐一点都没变呢!刚才看了下人递过来的信和玉佩,沈安确实是激动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么一下下。在没有见到本人以前,谁也不能单凭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就断定来人一定是董荷,他不能让老夫人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出来冒险。所以,他决定演一出戏,一出老家奴见到阔别已久的旧主的激动戏码,故意把董荷小时候叫自己时常用的称呼沈伯伯改成了沈安,如果来人是冒充的,一定不会去注意这个细节,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她的异样。可是他在自己的错误引到下叫了自己“沈伯伯”!又说了那样一番敬老尊贤的话,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小荷呵!不知道老夫人见到又会是怎样的欢喜。
不知道沈安的思绪早已转了几转的怜清,心里想的还是自己要怎样拿捏举止,以防被董家人看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