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终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在医务室打了退烧针，挂了盐水之后就浑身轻松起来。
徐度妍拒绝了老胡打电话给家长的提议。
到了高三，家长对待高考的紧张比她更甚。
徐度妍生怕老胡这厢一个电话打回家，她爸妈便风风火火赶到学校要接她去医院做各项身体检查。而且，医务室清净，离教室也近。身体舒服的时候可以回教室上上课，躺在病床上挂吊针也随手捧着笔记翻阅复习。
老胡自从那天和顾程交谈完之后再也没有找她私聊过感情问题，可徐度妍心里清楚七中的校风校规，都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之前并不是没有“因为不能正确处理男女关系”而被责令回家复习的学生。
闲暇时下楼来医务室陪她的顾程总是拍拍她的头，对着忧心忡忡的她说：“没事的，我们俩的班主任都很开明。”
徐度妍点点头没有说话。
带病上阵，如果没有考到好成绩是否会得到谅解。这是这几天来徐度妍思考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只是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先是陈婷婷下课来医务室看她，颗颗晶莹的葡萄塞进徐度妍微张的嘴巴里：“那天看你疼得脸都白了，真是吓死我了。”
陈婷婷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塞着葡萄，话也不停，“你说你考试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这次会考得很水，我还相信了呢”，找到垃圾桶，吐出口中的葡萄籽，“结果成绩下来了，吓了我一跳。”
徐度妍忙从靠背上坐直身体，紧张得看向陈婷婷的眼睛，“怎么样？”
陈婷婷向上翻了一个白眼，“第二啊。”
“呼”，徐度妍重重呼出一口气，又重新倒回靠背上，真是万幸。
“不过度妍啊，还有一件大事。学习委员姜宇被人举报考场作弊，学校调了监控，被证实了。老胡发了很大的火呢。真看不出来，平时她一副....”
徐度妍大惊：“你说什么？！”
这回再也坐不住了，收拾收拾东西，和校医姐姐打了招呼之后就回教室。同学们跑来一阵嘘寒问暖，恭祝道和，徐度妍笑着称谢。等到众人散去，她才一步步走到了姜宇面前。原本下课期间座位旁总是围满问问题的人，今日却是冷清地可怕。
姜宇面色憔悴，眼里有一丝无法忽视的红，见徐度妍坐在了自己身边，扯了扯嘴角想撑出一个笑意，“身体还好吗？”
徐度妍皱着眉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姜宇叹了口气，“是真的。”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在老师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得意门生。她能力突出，成绩优良，自然品德高尚，怎么能够做出作弊这种事呢。面对责问，姜宇也是一声不吭，等到老师骂完了，对她挥挥手，她便回教室。
但是对徐度妍，她没有办法一声不吭。
家境不能够选择的，靠着社会资助她才能够上学，才得到了这个众人口中可以“鲤跃龙门”的机会。她不是不感恩。只是每一次在全校师生面前，走上主席台，从校长手中领过那红若丹霞的信封，场下是乌泱泱鼓着掌的人群，她心里的自尊心却一下子被激起，手中是厚厚的一层，这将是她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原本应该感恩戴德，但此刻却觉得羞耻无比。
这种“开放式资助”也早应该习惯的。
却是在领完资助金之后，遇上了从操场回来的徐度妍。双目对视，姜宇眼中的泪光羞耻还来不及尽数收去，便陷入对方若有所思的眼神里。后来便是她勇闯校长办公室，强调建议不应该以这种形式发放资助金。
对于徐度妍她无疑是感谢的，还有那么一点钦佩。
所以在她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坚定眼神中，她没有办法一声不吭。
“度妍，在中国社会，考试成绩有时候比诚信更重要。”
虽然在紧要关头为她据理力争，但徐度妍从小到大还是过得太顺风顺水。果然闻言，她便想出声反驳，姜宇不需要听就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抬了抬手，制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说教，“我从小到大，有几个专门资助我的叔叔阿姨，他们负担我的学费和大部分的生活费，我对他们很感激。但是永远都有更小更贫穷的孩子需要资助，像我们这般大的人也做不了什么公益文章了。除非是寒门状元。”姜宇闭了闭眼睛，直盯着徐度妍，像是要把社会另一面的黑暗性展露给她，“这次质检，如果我考不了第一，我会失去最后的资助机会。”
接下来的话，姜宇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徐度妍已经听懂了大半，她嘴张合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也不该作弊的。我觉得凭你的实力，努力一把未必不可能。”
“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走错路也正常。”姜宇的声音平平淡淡，好像再也惊不起涟漪，她握了握徐度妍的手，“谢谢你。”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句谢谢你不是指现在，而是指过去。
“不重要的，现在和过去都不重要，我们应该展望未来。”徐度妍劈手一指，指着教学楼前挂着的横幅，一字一顿，“看见了吗，展望未来，我们还有很光明的未来。”
这样严肃的语气认真的神色，让姜宇心下回温，她低下头浅声应道：“是，还有未来。”可以靠自己双手打造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