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的人哪里想到,他们本是跟踪的好手,可还半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他们跟踪的人竟换了一身装束,来到了连云城最大的青楼——凤招阁。
已经束起长发,换上淡青色厚重长袍,面容稍微做了修饰白惜初看上去像个清秀病弱的少年。她仰头看着眼前古典奢华,精致华美的楼宇,不禁有些感叹,不知以前在哪一部小说里看过:穿越到古代,不去一趟青楼真是白来了。
不过看楼上楼下招揽客人的姑娘们倒是没有像电视里所刻画的那样浓妆艳抹,妖娆惑人,倒是妆容各异,不乏有些清丽脱俗的人。但是看见几个清丽脱俗,一身高冷青衣的女子谄媚地拉着客人进阁,她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些招揽的手段罢了。
哪知白惜初刚要向凤招阁迈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一回头,被她打扮得分外美艳的重宇笑脸盈盈地看着她,“阿木,你当时说这凤招阁是茶楼?”
重宇本就生的俊美,平时不笑时一种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笑起来,一对桃花眼眸弯呀弯,十分勾人。可是清楚重宇这笑容代表的意思,白惜初心中一阵寒意,眨巴了下眼睛才道:“小宇,成大事者需不顾小节,等我们端了他的老窝,你再算我的旧账好吗?”
“旧账?”重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直到她明亮的眼睛泛起了雾气才放手,轻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好啊,进去之后不得私自行动,保护好自己我们回去再算。”
白惜初瞧了眼重宇,眼神飘到了凤招阁二楼,嘴角扬起一丝笑,“好的。”
那一晚,凤招阁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来了一位大红长袍的美艳公子,惹得两位从不好男风的武林人士大打出手,这一打不要紧,这两位武林人士恰巧又是江湖排名榜上的风流人物,得嘞,凤招阁的二楼算是完了。又比如说凤招阁的头牌姑娘寻雪迷上了一位病弱的长袍公子,只是一眼便想与公子私奔离去,可恰巧遇上倾慕她的盛王之子楚孝,争执之下楚孝错手被杀。反正凤招阁这后半夜可谓是火光通明,凤招阁背后的大老板连晟天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凤招阁是他的情报收集点,是他的金钱主要来源,可是一切在楚孝死了这件事上都显得毫不重要了。他人也许不明白,可是跟在盛王身边已久的连晟天怎么会不懂,这个野心勃勃的王爷最为疼爱的就是他这个年方十五的儿子,如今人在他的地头死了,他可如何是好?
连晟天这边彻夜未眠,而两个罪魁祸首却在一片清澈见地的溪水旁,悠闲自在地烤鱼。
卸去了白惜初画的美艳妆容,重宇整个人又变得清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明明是大红的长袍,却怎么都无法与妖艳结合在一起。白惜初看着笨手笨脚在整理发束的重宇,心道这孩子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眼睛圆圆的,脸还有些微微的婴儿肥,一副老成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戏弄,这长大了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副妖孽模样?还成日想着怎么翻她的旧账。
“烤鱼好了吗?”实在没办法束好这头长发,重宇便任由长发披着,转过头来看被火光照得脸有些红的白惜初。
“小宇,你忘了我身体里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吗?”白惜初露出可怜兮兮的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重宇,意思明显得很:你个四肢健全天资卓越生活能力为零的臭小子欺负一个病人,不要脸!
“我生活能力为零,不会。”重宇凉凉地瞟了她一眼,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
好吧,面对这个智力正常,武力值爆表,又会医术,打起小算盘来一个一个样的重大少爷生活能力为零的事实,白惜初终于放弃了吐槽的心,专心地烤鱼。
忽然,一个黑影从重宇身后的丛林闪出,白惜初双目一凝,却见重宇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又专心地烤鱼了。
“楼主,楚孝的尸体已被藏进连府冰窖。”脆生生的声音如琴瑟之声一般好听,光听声音便知这是寻雪。寻雪,十岁时便进了一刀楼,十二岁时被安排进了凤招阁,卖艺不卖身。十五岁时登上了凤招阁头牌之位,成为第一个只凭借歌声就坐上头牌之位的姑娘。
而一刀楼,近两年在江湖上突然兴起的新兴帮派,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建立的,没有人知道楼主是何人,只知道这个一刀楼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在江湖上端了不少曾赫赫有名的帮派,无论正邪。一刀楼楼主行事诡异,似乎一切全凭借喜好,这天在少林方丈房里扔一个妖艳美女,那天在官道上劫下官银,让众多江湖人士与官府之人对其恨得牙痒痒。可一刀楼十分神秘,大家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在背地里嘲笑一刀楼是痞子流氓,只会做些下三滥的事儿。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年便是一刀楼楼主。而也很少人知道一刀楼是重宇十岁那年重药山庄庄主送他的一个礼物,起初不过是个百人不到的小帮派,后来在重宇和白惜初的经营之下,召集被各国不重用之能人谋士,使他们在各个领域发展自己的才能,并且在各国周郡中设立茶馆酒楼的连锁情报机构,顺便赚钱,买卖情报。养精蓄锐了三年,重宇突然说了句:是时候了。一刀楼的名声便以各种形式在江湖朝廷上流传,两年后,江湖人中无人不知一刀楼。
重宇没有看寻雪,而是抬头看低头烤鱼心中却不知又在七拐八弯地想些什么的白惜初,笑道:“阿木,连云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重宇以为她会白他一眼,哪知她垂着头抿着唇,苍白的脸蒙上了一层暗霜,思绪不知在神游何处去了。
你说,楚孝是不是太过无辜了,他还是个孩子而已。白惜初在心里问自己,心中涌起了一阵酸楚。她至今还记得那个有些嚣张的贵族少年胸口插着一只匕首,如樱花盛开一般的血从他胸口涌出,然后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地脱离了他的身体,眼神变得空洞。刺他的是寻雪,冷眼旁观的却是她白惜初。
从比武招亲试探李大哥是否真的背叛了重药山庄,也顺便让她这个原连云城主连云初露个脸的计策再到大闹凤招阁杀死楚孝,藏尸连府,使连晟天与盛王有间隙,无暇管理连云城。在整个过程中,白惜初是相信重药山庄庄主,也就是重宇的亲姑姑重伽舞的。她也明白这是她一开始选择了这条复仇的道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
只是白惜初无论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架空王朝生活多久,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接受着中国传统的仁爱教育,吸取着西方传来的自由人道。无论是别人的生命还是自己的生命,在她眼里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人没有权力剥夺另一个人生存的权利。除非是遇上了生死抉择。
“寻雪的弟弟是被楚孝活活打死的,死在他手中的人不在少数。”重宇遇事不爱解释,也最不喜欢那种圣人眼中的悲天悯人,但是他永远对白惜初这种执拗得有些傻气的人道主义无可奈何。这样也好,在无论经历过什么之后,他的阿木仍然是那个爱憎分明却又理性非常的阿木。
至于之前他为什么不对白惜初说这个,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在将来的路上无论多么小心也会有无辜的人卷入这场战争,既然他的阿木都已经卷入了这场战争,他为什么又何必在乎别人是否会卷入这场战争?
白惜初抬头瞧了重宇半晌才知道这个人在宽慰自己,桃花美眸转了转,嘴角也咧开了盈盈的笑容,“重少爷什么时候也会解释了?”
“烤个鱼都那么慢,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啊?”重宇看着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想着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就没想过把她扔掉呢?嗯,一定是因为自己舍不得那些年喂的米饭。
“要不是怕你把鱼刺一并吃了我用得着烤那么久吗?这么大个人了连鱼骨头都不会吐,我真怀疑我当年是怎么在你的照顾下长大的,一定是因为我生命力太顽强了!”心下轻松,白惜初一边挑鱼肉放进荷叶里,一边开启吐槽重宇模式。
“你这没良心的倒是还记得当年谁照顾你的。”重宇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露出了笑容,而同时也挥挥手示意后面的寻雪该离开了。
“那当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你喂我吃糊了的小米粥的日子。”
“那你别忘了,姑姑之前可是要把你扔掉的,是我拜托医圣救你,并且答应独自照顾你三年直到你清醒,你才能留在重药山庄的。”
“你确定不是你要把我扔掉,姑姑拜托医圣来救我,为了惩罚你让你照顾三年不会说话无法动弹的我,你才没被赶出重药山庄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
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寻雪一如既往像个影子一般消失在黑夜之中,带着一丝不甘与无奈。
白惜初,他不是不解释,他只是解释给你一个人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