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魁的突破十分顺利。当二军和三军的炮师打了各一个基数的炮弹之后,清军的前锋已经开始有不稳之势了。各地调来的营头本来就对进攻东北缺乏兴趣,平时还给世铎留些面子,可现在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只能对不住这位大帅了。北洋的淮军应该说是这几十万兵马中比较有战斗力的,可领头的是叶志超这个有名的逃跑将军,同时军中如马金叙、聂士成等在辽南和东北军打过交道的,都对这支所谓的叛军怀有特殊的感情,甚至是有些向往,毕竟人家是真正和小鬼子较量过的,军人再怎么说,骨子里也有那么点血性,自然也是出工不出力。
世铎一看前锋有溃退的倾向,连忙率领亲兵和满族的八旗各营作为督战队,在后面准备把退下来的兵丁赶回去。砍了几十个擅离防线的溃军之后,世铎觉得周围的清军,尤其是汉军八旗和绿营看着自己这些人的眼光变得有些愤怒和凶狠,不敢再试图整顿军纪,免得激起了兵变。只是带了身边的旗人,向着前面冲了过去。
聂士成和马金叙坐在淮军的大帐里,刚刚世铎派人传来命令,要淮军出击,聂士成看了看马金叙,传令:全军集合,把守营门,擅自进出者斩!马金叙看看聂士成不解地问:“功亭兄这是为何啊?”
“丽生兄,当初在凤凰城,和咱们一起打鬼子的东北军现在杀过来了,你我吃了这么多年的军饷,凤凰城一战,怎么说也算是对得起朝廷了。后来的事情,朝廷的确是对不住周雨轩,步步进逼。我是不想打了,打来打去,都是中国人。从辽南到关里,跑了一路也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不管谁赢谁输,留下淮军这点可堪一战的队伍,无论是对兄弟们还是对百姓,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功亭兄莫非有投靠东北那边的意思?”
聂士成苦笑了一下:“丽生兄你我相交多年,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早在凤凰城,我就觉得累了,不想再当这朝廷的窝囊差了。去那边,人家现在是兵强马壮,当初请咱们入伙是惦记着一起打鬼子的一份情意。现在再去投靠,我聂功亭这张老脸还有地方放吗?只不过是不想让淮军这些弟兄糊里糊涂交代了性命。等人家过来,交代一下,能放过我我就回家种田去,不放过的话,就算是还了东北军的这个人情了。好了,收拾收拾,出去看看吧,人也快到了。丽生兄是回朝廷,还是卸甲归田啊?”
马金叙看看聂士成:“功亭兄,你刚才也说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事到临头,怎么也不能留下你一个人,说不得,陪着老哥哥一起走一遭吧。”
两人对视一笑,先后走出大帐,外面传来喊杀的声音,列队的兵丁满腹惊疑,看见两位将军出来连忙站好。聂士成看看大家,心里还是比较满意自己手下的这些兵丁的。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至少还能维持住军纪,也算是不错了。于是大声说道:“全体,席地而坐,枪械统一放到一边。”说完自己让嘎什哈搬来太师椅,稳稳坐下,马金叙也在一边作下,众人也只好满腹狐疑,远地坐下。
世铎凭着一股血性骑马迎着溃退的清军逆流而上,跑了一段,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身边的八旗还没接战,人已经少了一半。看看前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国防军,叹了口气,停下马来。身边的包衣亲卫自然是明白主子的心思,赶忙上前:“王爷,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王爷千金之躯,何必计较一时的短长,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是先回北京,在做计较吧。”世铎看看身边的几百号人,又恨恨地看了看前面,掉转马头,径自朝来的方向跑了下去。
清军中还有一位周雨轩的老熟人,就是原来的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原本依克唐阿在协助宋庆防守鸭绿江的时候就带了五万黑龙江的练军,一败再败,最后到了京亟附近。世铎等人念及是满族的老臣,也没有过多地责难。这次收拢人马进攻昌黎,也把依克唐阿带了过来。黑龙江都被周雨轩占了,自己这个将军未免做得有点空有虚名了。可手下的兵丁对占据了老家的周雨轩倒没有什么反感。这一年多家里捎来的信都是好消息,有了自己的地,税也没那么重了,新换的官差还帮着张罗种子、牲口。吃得饱穿得暖,就是惦记在外当兵的男人们。更有的还劝多留个心眼,看着有机会就跑回来,现在不比以前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依克唐阿也隐约知道下面人的心思,知道军心已散,事不可为,所以大军袭来,也没想着能跟着自己拼力死战。给家里人的嘱咐早就派人带回去了,每天早上老人都沐浴更衣,换上新的衣裤,把官服顶戴都穿戴齐整,准备了这么多天,今天是个正日子了。召集了众人,老人看了看,沉声说道:“当兵吃粮,你们和鬼子打了一路,也算是对得起朝廷了。现在想走的,我不拦着,投亲靠友的都走吧,在这乱世当兵也不容易。真想留下来和我一起去拼命的,我承你们的情。我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也不算亏了,是到时候把这条老命还给朝廷,要不也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了。诸位,我先行一步,恕不远送了。”
说完跨上自己的战马,朝着营外冲了出去,身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几百号满人也纷纷跨上战马,追了过去。这只小小的队伍瞬间就淹没在冲过来的大军当中,依克唐阿这位老人,用生命捍卫和证明了满人最后的血性和荣誉。
到处是聚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清军,枪支军械随处可见。一群群身穿绿色军装扎着皮带看着就无比悍勇精神的军人从一个个军营杀入,对这些清军置之不理,可要是有反抗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就冲过去,毫不留情,然后又从一个个军营冲出去,向远方追了过去。这样的情景从十一月一日的上午开始,一直持续了一整天,数不清的兵马还有这些清兵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军械从眼前经过,让这些人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五天,同样的装束,同样黝黑结实的汉子整整过了七天,这些清军都习惯了每天看着这些神情严肃、行动利落的军队来解闷,心里慢慢有了一种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心思。都是当兵吃饭的,看看人家的精气神,看看人家穿的戴的。朝廷的兵也就有数的几支队伍粮饷充足,其他的拄着枪比要饭的也强不了哪去。到了第五天的下午,终于有人过来收拢这些败兵了。这些被雷得不轻的溃军也自觉得很,大多数都按着原来的编制跟着到了几个原来的军营,热乎乎的饭菜,让这些人觉得,日子似乎比原来要强得多了。
十一月一日刘五魁完成了对清军防线的突破,在这中间遇到在军营等待国防军到来的聂士成和马金叙。对这两位能和日本人拼命的清军将领,刘五魁也是早有耳闻并且印象不坏,只是说怎么来出来淮军自己做不了主,还是等总司令自己来和二位谈吧。自己急于行军,就留下了几个战士陪着两个人等着总司令,自己继续向天津方向进军。
十一月四日,第二军的前锋出现在塘沽,五日,第二军、第三军展开,占领天津外围的武清、静海、塘沽等地,对天津形成包围。十一月四日上午骑一军的三个师分别出现在门头沟、房山、大兴,下午五时左右,骑二军占领昌平、怀柔、顺义,共六万骑兵已经完成了对北京城的封锁。而耿彪的三个军,前锋已经抵近宝邸和蓟县,周雨轩的三十多万人马,已经将京津地区控制起来,而此时清廷在天津的守军,在收拢了部分从昌黎溃退的人马后,也才五万人,北京多一些,八万多人,两个城市就象秋天熟透了的果子,随时都会从枝头掉落下来。
这期间第七、八两军也在收拢清廷的残兵,在原来的军营设置的收容所,所有的清军经过甄别,穷苦百姓的想回家就可以回家还发给路费,想当兵的只要身体条件合适的暂时集中起来编成一军,日后慢慢再做处理。聂士成和马金叙也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这位东北自治政府的总统,和所有人一样,久经沙场的两位老将军对周雨轩的年轻十分惊讶。周雨轩自然是力邀两人在国防军中效力,只是聂士成一再坚持要回乡种田,周雨轩对这位历史上抗击日军的民族英雄自是不舍,就派了一个班的战士做为随从,让两个人这段时间先在东北游历一番,回来之后再做商议。见过了二人,周雨轩又想起一位老人,于是写了一封书信,让警卫团的王大宝送到保定的北洋大臣衙门,交给李鸿章。自己到没有要收服这位清末的权臣的想法,只要这位北洋集团的首脑人物不来振臂一呼给自己添麻烦就行了。
十一月十日,当第一、四、五军已经扫清了北京外围的据点,在城外展开的时候,周雨轩和耿彪出现在设在大兴的前敌指挥部。事态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尽管清廷已经电令各省的总督、提督北上和东进勤王,可响应者寥寥无几。陕甘总督长庚调动了仅有的三万人马,兵出西安,五天里走了一百多公里,也算是做了个姿态,其他几个总督如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谭钟麟等人,连口头上声讨叛军都省略了,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周雨轩也没有着急,让刘五魁那边先围起来,别让天津守军突围就成了,北京这边也一样。两个重镇,都是文化古都,从城墙上拆一块下来到后世都价值连城,打烂了自己心疼啊。记得当初看大决战的时候,伟人说一个围而不打,一个打而不围,就是要和平解决北京。天津自己是围而不打了,那个打而不围的是张家口吧?现在已经是贡王父子的掌握之下了,连打都省了。
清廷这时已经乱了套,世铎的四十万人,一天之内就溃败了,这样的结果不但出乎清廷的预料,连周雨轩都事先缺乏估计。被压制的帝党入翁同和直流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周雨轩是为了救出软禁在瀛台的光绪才兵临城下的。失势的一群倒霉蛋怀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台上的人如何应对,心思活泛点的已经开始派人跟城外联系,弄个拥立新王的功劳之类。
慈禧等人更是自觉大祸临头。这位老佛爷一天走马灯似的传唤几个军机大臣和铁帽子王爷,神经质地总嘟囔着:“我说要西狩你们都不让我走,你们就是想害死我,就是想把这江山给了汉人。”弄的众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触恼了这位太后,掉了脑袋。商议了好几天,谁都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搬出了老套路,求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