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轩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已经有三天了,尽管接触到的各种事实都无可辩驳的证明了他已经远离了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来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今天,光绪十六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九零年,但他还是不能相信,穿越这种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穿越也就罢了,可以让我去三国时期啊、或是汉唐时期嘛,到时候随便吟诵点后世的经典名句,还不立马被奉为才子、惊若天人啊,热爱文学的女青年、富豪大佬们的千金、青楼茶社的名妓都得哭着喊着跟着我,天天晚上都得翻绿头牌子侍寝,然后虎躯一振,发出点王霸之气,牛人猛将就乖乖主公主公地叫和我打天下去了。去不成古代到了清末也就算了,起码你得安排我做个什么贝勒、贝子什么的,好好享受一下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也成啊,不是就有人回到了明朝当王爷去了嘛。要不穿越的时候得弄点什么新式武器、科技资料一起带过来,不是有人都带着航母、几十个车皮的枪支弹药过来了嘛,武装点革命军队,打一打大刀长矛的八旗子弟,顺利推翻满清这也成啊,怎么到我这就这么命苦呢,一穿越就到了土匪窝里了,还附身到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土匪身上了。
好在这个小土匪有个有点本事的爹,周老太爷手下的混江龙是东北道上数得着的绺子,一千来号弟兄,个顶个的好把式好炮手,为人仗义疏财、劫富济贫,不要说在吉林的绺子里说一不二,在东三省提起混江龙周三泰,也是人人都挑大拇哥,公推周三泰为三省十八道绿林绺子的总瓢把子。要是这样我也就忍了,可就在周雨轩穿越前半个月,周三泰代表东北绿林去宽甸张大胯子的绺子撮合张大胯子和高丽花马队的冲突,没想到高丽棒子提前有了埋伏,周三泰带去的五十卫队让人包了饺子,花马队、东学党和一些猴子似的家伙凑到了一起,俩千多号人,不但占了张大胯子的地盘还把闻风前来支援的凤凰城的一路好打了个落花流水,两路绺子的大当家的和周老太爷的卫队长刘一炮拼死抢出了周三泰的遗体,一路哭着送回了山寨。当时穿越前的周雨轩正在奉天府,接到消息一天两夜跑死了三匹好马,从一千多里外赶了回来,进了山门看见山寨前的灵棚和棺椁,一时间精神恍惚,马失前蹄,人也从马上飞了出去,等大家扶起来也是呼吸微弱、人事不省。
周家的山寨所在的山头有个很秀气的名字,叫大秃顶子,周围山高林密,地处吉林、宁古塔、阿勒楚呵、白都纳四个副都统的辖区的交界地带,属于四不管地带。周雨轩昏迷这三天,山寨里愁云惨雾,听到大当家的遇害,从二当家、三当家到底下的大小土匪,立马眼睛都红了,马上就要去宰了这帮高丽棒子给大当家的祭灵。好在山寨的军师王殿文用少当家的生死未卜,山寨无主不可轻举妄动把大家压了下去。这几天张大胯子和一路好的耿彪还有老当家的卫队长刘一炮,一直跪在灵前,要不是大伙一直劝着看着就要寻死陪周三泰去。王殿文也是急得团团转,撒出去几路人马遍请周围的名医国手,除了熬参汤吊着命,都没什么主意,这些请来绑来的名医,脸色比王殿文还难看,要是床上的少当家的还不醒,估计大家的寿禄也就都到头了。
第三天的早上,周雨轩终于醒了,三天里觉得头疼得要裂开了,多了很多自己以前没有的东西,自小教自己武艺的爹、二叔、三叔,叫自己认字的王伯伯,众多的喽罗土匪,开山立柜砸响窑别梁子,这都是自己以前的生活吗?融合了这个时代的周雨轩的记忆之后,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和地方。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百多年前的世界,和记忆中的地主大户人家的摆设差不太多。红木的家具,绸缎的被褥,还有就是床边趴着的小丫头。想了半天,从乱遭遭的脑子中找到了有关这个丫头的记忆,李小小,二叔的侄女,小自己俩岁,从小就喜欢粘着自己。虽然是初夏了,山里的天气还是很凉,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把被子拉过来给小丫头盖上。
不料这么一动,小丫头醒了,看看周雨轩,愣了一下,然后就要扑到自己怀里,又停下了脚步,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屋外大喊:“轩哥哥醒了,轩哥哥醒了!”屋外立刻响起乱遭遭的脚步声,两个魁梧的汉子和一个清瘦的老者跑了进来,周雨轩记得,这就是二当家的李斌、三当家的刘五魁和山寨的军师王殿文,李斌和刘五魁抢步过来抓着周雨轩,不停声地问:“小轩,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小轩,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啊?”王殿文则在一边不住的叨念“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山寨有希望了,老当家的可以安心了”。听到军师这么说,两个汉子眼圈也红了,嘴唇颤抖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周雨轩望着这三位叔叔,心里暖呼呼的,“轩儿让叔叔、大伯担心了,就是还有些头疼,一些以前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回头看看又哭又笑的李小小,说道:“小小,把我的孝服拿过来,我去看看我爹。”
跪在灵前,周雨轩想起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再也无法回去孝敬二老了,一时间心头涌出了一种生离死别、撕心裂肺的悲痛,不禁放声大哭起来。李斌、刘五魁和王殿文还有小小以及山寨的大小头目,都在灵前跪下。大秃顶子距离宁古塔很近,宁古塔从明末清初开始就是流放各种罪犯特别是*的地点。这些人中多半都是汉人,流放到宁古塔给满人为奴,不但是挨饿受冻,满人对这些汉人的奴隶也根本不当人看,随意杀掠ling辱,山寨中的很多弟兄都是活不下去或是被满人折磨到生不如死,让老当家的遇到救回来的。后来慢慢山寨有了些名气,一些周围的汉人也举家逃到了大秃顶子,在山寨求得庇护。
回想起老当家的对自己的好处,这些人无不泪如雨下。这时,张大胯子、耿彪和刘一炮跪着爬到周雨轩跟前,给周雨轩磕了个响头,耿彪说道:“少当家的,是我们没有把老当家的保护好,本来是没有脸面来见您的,但是为了把老当家的送回来,我们哥俩就厚着脸皮多活了几天,今天,我们哥俩看见了您,也算是没有牵挂了,您高高手,让我们哥俩自行了断了,也算是给您一个交代。”刘一炮在一旁也大叫:“少当家的,老当家的没了,我也没有脸面再在山寨混了,但为了不坏了山寨的家法,您就给我个痛快吧,三刀六洞,求您让我去陪老当家的吧。”
周雨轩回头看了看这三个人,对李斌说道:“二叔,给我拿把刀来。”李斌看着周雨轩阴沉沉的脸上血红的眼睛,心里不禁发凉,对周雨轩说道“少当家的,老当家的在他们地头出的事,的确应该给个交代,可你看让他们自行了断也就是了,不用非得自己动手吧。”周雨轩冷冷地说:“我爹刚走,我说话就不算数了是吗?刀来!”
李斌看了看灵前的这几个人,长叹了一声,走到一个头目身边,抽出一把腰刀,递到了周雨轩的手里。耿彪看了看周雨轩手里的腰刀,对李斌说道:“李家兄弟,绿林道上都说浑江龙的几个当家的都是胳膊上跑马,吐口唾沫就是个钉的好汉子,今天我要死的人了,厚着脸皮求你个事情。。。”还没有说完,李斌连忙说:“三位好兄弟,啥话也不用说了,三位今天走了,也算是为了我们老当家的走的,身后事都有我李斌担待,无论是妻儿老小还是年节供奉,只要有我李斌一天,绝错不了,兄弟们一路走好!”
周雨轩手捧着钢刀,走到耿彪三人面前,突然面对三人跪了下来,“三位叔叔,我听说你们回来之后一心求死,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解劝三位,但是我知道,要报我爹的大仇,要找的人是高丽棒子。我谢谢三位叔叔把我爹从花马队的手里抢了回来,还千里迢迢地送他老人家回来,让他能落叶归根,这份恩德我周雨轩永生不忘。现在我再求三位叔叔一件事情,就是帮我报仇。不报杀父之仇枉为人子,我知道三位想求死,一是不想坏了绿林道的规矩,人言可畏,想给个交代,再有也是不想辜负了我爹的恩德。今天这个交代我来给了!”
说完周雨轩挥刀捅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深可见骨,鲜血立时喷了出来。耿彪三人加上李斌、刘五魁、王殿文等人立时围了过来,拿药的拿药,包扎的包扎,王殿文心疼地说:“小轩啊,你这是为何啊,这是为何啊?”
周雨轩挣扎着坐起来,对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叔叔伯伯,我这是想告诉大家,张大胯子、耿彪和刘一炮三位叔叔在这件事上已经尽力了,我很感激他们,这些日子他们受的苦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报答,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如果三位叔叔在想求死,那雨轩也只好来陪你们了。”
耿彪三人连忙跪了过来,张大胯子满脸流泪地说:“少当家的,我老张人贱命贱,怎能当得起少当家的如此对我。”刘一炮也说:“少当家的,从今往后,刘一炮的这条命就是少爷您的了。”耿彪则说:“少当家的虽然年幼,但对兄弟这份肝胆相照的豪气,不亚于老当家的当年,真是虎父无犬子,别的啥也不说了,从此没有一路好这个字号了,我们跟着来的兄弟,还有凤凰城被打散了的兄弟,从此以后都为少当家的马首是瞻,水里火里,我姓耿的要是皱皱眉,就是蹲着撒尿,暗门子里养活出来的。”刘五魁这时突然说道:“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大家也别少当家的少当家的叫了,现在应该叫大当家的了。我这条命是老当家的给的,父业子承,不但这个大当家的是少爷的,就是东北绿林的总瓢把子的位置,也应该是少爷的。”众匪闻听刘五魁如此说法,不禁轰然叫好,七嘴八舌就要让周雨轩今天上位,然后带领大伙去平了高丽棒子。
周雨轩这时又挣扎着说:“父仇未报,我没有脸面做这个位置,如今之计,还是先让我爹入土为安,然后再从长计议,一日不报仇,一****不上位。”说完,又昏了过去,三天没吃饭,又自己折腾出个大出血来,不昏就怪了,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