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bow最后还是签了缪斯娱乐。其实乐队的初衷仅是在摇滚圈小众发行EP,他们已经有相当数量的粉丝,但缪斯娱乐颇为看好这支风头正劲的乐队,开出的条件也诱人——乐队全权负责创造,包括MV创意、拍摄等,这等于给了他们相当大的的自由度,公司负责所有媒体的前中后期的推广宣传。
高嘉树本是对这些无动于衷,名他不在乎,但如果为了利呢?他不拒绝试一试。从小在一个利益大于一切的环境长大,他很小就痛恨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就是,只有拥有足够的钱和权,才能有资格支配自由,才能脱离别人的掌控。
他想,安狸说得对,他抗拒舞台,被众人仰望包围的感觉让他很不安;但音乐呢?他是爱与需要的吧?毕竟在最无助绝望的时候,那是唯一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即使过了很多年,他依然记得那晚,当医生宣布,里面躺着的人,他的爸爸,1个小时前气到恨不得杀了他的人,"将大概永远会躺在床上,直至呼吸停止”时,顿时一波波的人涌上来,像看杀人犯的眼神,把最愤恨的话往他身上撒,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我是杀人犯!”他自己的世界也坍塌了,“我杀死了自己的爸爸……”他眼里耳里奔涌出的全是满地血流的画面与声音,“阿树……”有人叫他,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他恐惧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这样,这个世界便与他无关。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额头上流了不少血,有些流经鼻子,嘴里,腥得想吐,他痛苦蜷曲着身子,依然不敢睁眼,不敢听任何声音,但他知道自己来到了外面,因为有雪花飘在脸上。他干脆直挺挺躺下,祈求大雪将他吞没,“如果可以,死的人应该是我!”这是他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是被一阵震颤到令人发抖的旋律和嘶吼声吵醒的,他身体已冻僵,只能吃力转动双眼,找寻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到了瑟瑟发抖的街头歌手在调吉他,破旧音响里放的音乐震动整个胸腔,主唱亢奋又悲凉的嗓音,” I tried so hard And got so far, But in the end It doesn't even matter……”所有的不甘、埋怨、愤怒全爆发出来。
那一刻,委屈、不可名状、积淀已久的情绪终于喷发,他望着灰沉沉像要压下来的天空,浑浊的眼泪涌出眼眶,纵横交错地在脸上流淌,最后忍不住呜呜失声哭出来。
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他是被街头歌手发现并报警才挽回一命。
后来,后来么?后来他知道了那首歌叫《In the end》,他依旧是头惹人厌的易暴怒的狮子,被所有人唾弃,找不到出路,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撕裂,怒吼,爆发,然后对自己说:It doesn't even matter……不管被逼还是自愿,当生活的积郁无法正常发泄出来,他只能另觅捷径,就像吸毒那样yu罢不能,不然,还能怎么样?
可是,一切他都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而安狸,却一眼便看穿他,难道,真的是感同身受?还是真的如她所说的职业病?无论哪种,他都觉得不舒服!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安狸,有种莫名的害怕,害怕自己面对她时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乱感觉,害怕她知道他心底藏着的秘密,或者,窥视到她的秘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些秘密,能把双方都击得粉身碎骨!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因为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她在忙什么?不会真的傻到跑去“复仇”了吧?就她那脾气那智商斗得过那老江湖?大概反被算计的可能性大点吧……想到这,高嘉树不禁暗暗担心,丝毫没留意自己此刻脸上已是阴晴不定。
“阿树?阿树。”陈千诺疑惑朝他敲敲桌子,这家伙一整晚都心不在焉,不过他也知道他对这类应酬不感兴趣。
他们此刻正约在G市一间顶级会所里签订合作协议。
“如果没问题,你们在这签名,合同协议就正式生效了。祝我们合作愉快!”刘炫虽然打着官腔,可神情已经掩不住兴奋,终于顺利签下这支在G市人气颇高的乐队,刘炫顿时感到手上握的筹码又多了一个,况且这乐队还是公司高层指定签的,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之前她就对高嘉树很感兴趣想签他,无奈安狸阻扰,现在可好,一下签了4个,看不气死安狸那小妖精!
想到这,她更得意了。
高嘉树皱眉签了名,刘炫那得瑟样他全看在眼里,心里更不舒爽,之前安狸的叮嘱他记着,现在这样做有点像背叛了她的感觉!
可他总不能因自己而不顾整个团队的意见!下次见到她再跟她解释吧。
“可以了吗?”高嘉树冷冷地问。
“嗯。”刘炫有点尴尬,刚才有点得意忘形,惹怒了他?他跟安狸到底什么关系?她深深看他,话却是对众人说的:“我们周总今晚在这里也有饭局,这房也是为各位订的,你们可继续待在这里消遣!”
“咦,周老大这铁公鸡什么时候改姓慷了?”姚键好奇道,不过接着就喜滋滋地地呼人过来了,直呼:“难得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前叫周老大掏腰包的结果跟我勾搭妹子是一样的,从没下文!”
众人被他乱七八糟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刘炫好笑地道:“那是因为老大的老大过来了。”
“宋玉?她回来了?”陈千诺惊道。
“嗯,而且她就在会所里,跟周总一起。”
“哦。”陈千诺应了一声,手却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高嘉树觉得无趣极了,便走出去。
“阿树,去哪里?”姚键问。
“去帮你叫个特色服务?喜不喜欢?”高嘉树皮笑肉不笑地瞪他。
姚键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摆手:“别了,别了,高嘉树你还是典着张死人脸安全点,你一笑,我就感到冷汗狂飙。”
切!高嘉树冷笑,径直出去。
会所整体装潢走的是欧式贵族风,随处可见、触手可及的高级羊毛地毯、古典的欧式壁画、璀璨夺目的水晶灯,亚当夏娃丘比特各种浮雕栩栩如生……一切光彩奢靡,在高嘉树看来,却透出厚重的压迫感,这是个容易暴露欲望的地方,他不喜欢。
他闪进楼梯间,这里极其安静,完全将门外的世界隔离开来。高嘉树拿出手机,调出某个人的电话,刚想按下,不料却听得“哧”一声,接着是火苗窜起的声音。
原来这里有人!高嘉树循声向楼梯下望,便看到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借着淡淡的光晕他见到她斜飞的媚眼以及手里夹着的点着的烟。
以高嘉树的脾性,是不会去理会她的。他想立刻离开,只是当他转身时,她突然仰起头,闭着眼,在灯光下,是疯狂满足的诡异的笑容,再缓缓吐出团团烟圈!
饶是高嘉树再冷淡,也不由暗暗诧异,便多看了一眼,然后,那人睁开眼睛,脸部也逐渐恢复正常。
这时女人也看到他了,却微微一愣,笑笑,有点懒懒的,无所谓摆摆手,招呼也打得随便:“嗨,靓仔!”
高嘉树眉目疏冷,点点头,打开门。
“等等,”女人掸灭手上的烟,扭着腰肢走过来,还撩了撩一头栗色波浪卷发,媚态毕现,风情万种,对他露出迷煞人的笑容,说:“我认识你!”
高嘉树不置可否回转身看她。
“我看过你们的现场了。”她的嗓音有点铁烟腔的沙哑。
“……哦”高嘉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吉他弹得比周彦精湛多了,难怪Rainbow人气越来越旺,当然还少不了你和陈千诺作为偶像派的助力。”她竟然很熟悉乐队的样子,难道是资深粉?
“谢谢你的支持,我们会继续努力的。”客套话说完,高嘉树再次踏出脚步。
“呵,期待你们的表现!不如,我们先认识一下?”她停顿了一下,手从从随身携带的手拿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没想到有一包东西也同时掉下来,高嘉树就站在她面前,出于本能,手一伸,接住了,那是很小的一包,在灯光下看出那是白色粉末状。
高嘉树波澜不惊地把东西还给她,她也没什么异常地接过,递给他一张名片:“我留意Rainbow挺久了,希望有机会,我请你们喝一杯!”
高嘉树接过,上面是紫荆花暗底,只有名字和电话:宋玉。高嘉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名字怎么那么熟?
宋玉再朝他妖娆一笑,转身走了。
高嘉树等她走远,把名片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那时候,高嘉树以为,与这个女人之间,也就几面之缘,像任何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一样,匆匆而过!
却不曾想,也是这个女人,成了安狸和他的最大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