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怔怔的看着母亲，黄天全然没有想到“亲情”原来也是要挟的砝码，他脸上的肌肉抽出几下，硬是一个字也不说。
看着儿子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一声不吭，赵婧心里暗暗发毛。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其实她又怎么舍得动手呢？别看她和丈夫黄劲文现在红红火火的，不用为生活范畴，可二十多年前，中国电视剧正处于起步和摸索阶段，影视剧演员的收入与其说是片酬，不如说是演出补贴更准确一些。
赵婧至今仍清楚记得，夫妻俩结婚时两人工资一样，都是105块。这些收入，过小日子还略有结余，但要补贴赵、黄两家长辈的日常生活，两百多的死工资就相形见拙了！何况黄劲文是最小一个，父母年事已高，且身体一直不好，理应留在北京照顾父母，但是因为赵婧是独生子女，丈夫为迁就她，无奈地选择在苏南市定居，与丈人丈母娘住在同一屋檐下。
见刚结婚的小夫妻生活困难，连住房也没有，黄劲程发了财，固定每个月汇出一笔钱，救济黄劲文夫妇。不但如此，他本人还常常去看望赵婧的公公婆婆，三天两头不是人参，就是甲鱼，让黄劲文、赵婧夫妇俩减轻不少负担，更少了后顾之忧。所以困难时期，没有黄劲程出手相助，或许现在又是另一番情景。
人们常说，人情是债。
这话一点也不假！
表面上看，亲人之间应该不求回报，但毕竟不是亲身骨肉，一旦发生了口角，有了矛盾，曾经施予人情的一方，往往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如果赵婧帮儿子据理反驳，那么很可能被指成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忘了最困难的时候黄劲程无私地帮助……
无疑，最不好还的债就是人情债。
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落黄劲程的面子，赵婧揪住儿子耳朵，三两步蹿到黄子轩跟前，一边催促儿子道歉，一边当起了和事佬：“子轩，黄天那死小子出手没有轻重，打疼你了吗？”
“没有！”
黄子轩心口不一，强装没事，他淡漠的看着黄天，在那看似平静的眼神中同时隐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光芒。刚挨了一拳，转眼就看见赵婧一巴掌甩在情敌脸上，黄子轩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早就乐开了花：黄天啊黄天，让你抢我看中的女人！
这不，为了博得几分同情，他故意低着脑袋，让鲜血从鼻孔中流出来，装出一副血流不止的惨样。
“子轩……”黄一玮、黄婕姑侄俩惊呼一声，急忙走上前去。她们没想到了两个大男人会为了一个仅认识一晚的外国女人大打出手，至于吗？
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七大姑八大姨，又开始唧唧喳喳的议论开：
“黄劲文家的孩子出手太狠了，怎么说父母俩都是有身价的明星，居然教出这种儿子！”
“就是，都是自己人，心肠也太硬了！”
“你们说，什么女人值得一起长大的伙伴翻脸无情？”
……
不知道是今晚经历太多了，还是理智成熟了，尽管耳边充斥各式各样的议论声，但黄天依然面无表情，不屑地看着周围，努力克制自己就要爆发的情绪。他怕……怕一个克制不住，开口质问那些受过黄劲程小恩小惠的亲友，凭什么把全部责任推到他身上！
“死小子，一句道歉就这么难吗？你说话呀！”赵婧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儿子道歉，仔细注意语调，会发现她把音节着重落在“道歉，难吗”这几个字上。
道歉不难！
这一点黄天非常清楚，可一句道歉，丢失的却是一个人的尊严，一个人如果连尊严都不要了，又用什么来守住亲情、爱情和人生呢？毕竟一个人的心理世界是依靠尊严支撑的。俗话说，不怕没有钱，就怕没有尊严，自己都可以看不起自己，又怎么叫别人看得起！
黄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那冷冽、森然甚至泛出强烈不甘的眼神，让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亲友都像被一根无形的尖针刺中身体，引起内心小小的触动。如果黄天拥有与黄劲程不相上下的身份地位，受目光所激，或许有人难以控制自己的脚步，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淡化这场冲突。但是，黄天只是一名高中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刹那过后许多人只感到一丝丝的不自在。
“叔叔！”
清脆的童声由大厅门口传来，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种气氛下格外引人注意，众人的目光闻声探去，门廊那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从一个大人怀中跳下来，一晃一晃的跑向院子中央。
“小鱼儿？”
蹲下身，黄天将黄玉抱在怀中，视线随之向堂哥黄致远看去。后者在他的注视下淡然一笑，大步走到黄子轩跟前，拍拍其肩膀，安慰道：“子轩，我代黄天向你道声歉！”
用余光扫了一眼，黄子轩也不吭声，似乎在责怪黄致远偏袒堂弟。
矛盾越闹越僵，黄一玮不由暗自着急，她跑到黄劲松身旁轻拉衣袖，哀求父亲帮忙说两句公道话。但出乎黄一玮意料的是，黄劲松非但没出面，反而饶有兴趣的望着黄天，期待着他的举动。
黄一玮不禁埋怨起来，“爸！”“嗯？”黄劲松眉梢一动，故意装糊涂。
看着父亲装腔作势的嘴脸，黄一玮咬牙切齿，愤恨不平，不由讽刺说：“副省长大人，难道你和小市民一样，只顾着看热闹吗？”
“小妮子！”
溺爱的目光停留在黄一玮脸上，黄劲松高深莫测的摇摇头。此刻，他对黄天这小家伙有点佩服起来，如此小的年纪就敢和黄劲程对着干，这是他不敢想象的。毕竟官也好，商也罢，级别越高，生意越大，本人的气势自然越强。
要知道，气势这东西，可不是品牌西服，只需有钱，什么人都可以买一件穿上。风度或许可以用衣装扮演出来，但气势绝对模仿不出来。穿上龙袍不像太子，没有人上人的威严，没有目空一切的高傲，何来气势？
更何况黄劲程含怒而发的眼神，岂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与之对视，不简单呀！
眼神泛着亮光，黄劲松继续关注院子中央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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