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般的黑沉。
尽管现场没有任何一名海军陆战队员服从命令扣动扳机,但过去的每一秒钟,黄天的肌肉和神经全都绷得紧紧地,生怕枪响的一刹那自己反应迟钝,平白丢了性命。
说实话,独自面对数十支不同角度的M4半自动卡宾枪,心中没有半分恐惧,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毕竟黄天很清楚,无论武器的威力或数量,他都处于绝对弱势。况且目前这种微妙的僵持状态下,他不但要费尽心神、寻找摆脱困境的方法,还得设法保护好自己的弱点,更不能从表情、细微动作中露出丝毫破绽,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一群素有“杀人机器”之称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丝毫大意,流星一样的弹雨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黄天唯一的凭仗,就是用一把USP.45手枪纹丝不动地指着棕色男子,而后通过言语、行动向试图开枪的军人们施加压力:
“我很奇怪,难道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凌厉的目光直射棕发男子那张不以为然的面孔,黄天撇撇嘴,勾起一缕蔑视的嘲笑,“毋庸置疑,你一定杀过很多人吧?想不想尝尝被子弹击中的滋味?”说着,黄天泰然自若的向前连走两步,那把手枪一下子顶在对方前额中央。
威胁!
彻彻底底的威胁!
这无所顾忌的挑衅行为,立刻引起一片强烈反响。渐渐的,陆战队员们眼中多了一种特别的东西,那就是杀气和对生命的漠然。甚至克里斯蒂本人也深深皱起眉头,从心底排斥这激化双方矛盾的冲动行为,要知道黄天枪口下的人质可是他仅有的一张底牌,一旦少了这张底牌,那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定将不复存在!
就这样,使馆前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大有誓不甘休的味道,即使一阵阵乌溜溜的寒风刮过,却怎么也吹不散越来越浓的火yao味……
至于直接被枪顶住脑门的棕发男子,他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肺都快气炸了。作为眼前这支陆战队的指挥官,他岂容得了别人在下属面前用枪顶住自己脑袋?当冰凉坚硬的金属质感沿着枪口异常清晰地传入脑海中,棕发男子脸色铁青,恨不得马上将对手置之死地。
一阵夸张的冷笑后,棕发男子像一头疯狗似的咆哮着:“愚不可及的中国人!我身边的士兵都是全世界最精锐的陆战队员,他们的战斗力可不是你们中国那些花拳绣腿的士兵能比的。只要你选择开枪,我敢保证你的尸体上不会少于一百个弹孔!”
的确,棕发男子说的话一部分属于事实。
美驻华大使馆内的这支海军陆战队是经过伊拉克、阿富汗反恐战争反复熏陶的精锐部队,其中大部分队员甚至参加过数次秘密跨国行动,其团体作战能力是美国部署在亚洲的海军陆战队中最强的一支。正因为声名在外,这些陆战队员们容不得指挥官出现非正常死亡,他们精神高度戒备,迟迟没有动手,显然没有一击致命的绝对把握。
“一百个弹孔?吓唬谁呢?”无可抑制的气愤在血管中奔腾,黄天的拳头捏得紧紧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很快棕发男子的脑袋在枪口压迫下,逐渐呈现后仰的趋势。
看到这一幕,黄天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动画片《聪明一休》,想到其中用一根手指顶住额头让人站不起来的情节。顿时,他的大脑如同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不断盘算着各种念头,思索该如何挣脱这个被动的局面,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找不出一丝激动或紧张,犹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与黄天的沉着冷静不同,克里斯蒂心中早已燃起一团热火,她嘴里呼呼的直冒热气,试图从两名士兵的控制中奋力挣脱出去。可她无论怎么挣扎,两条胳膊都被抓得严严实实的,不给她一点机会。颇为无奈地她,只有拉开嗓子大声催促躲在门房里的华人保安,请他俩联络霍利曼将军。
就在克里斯蒂叫喊的间隙,黄天眼角的余光匆匆扫过使馆门房浅灰色的混凝土外墙,默默计算完距离,他眼中寒光一闪,脚下陡然加速,一股巨力沿着枪管直接作用在对方额头上。
人的脑壳坚硬无比,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正常人压根受不了这种阵阵撕裂似的疼痛,棕发男子只好后退两小步,试图卸掉前额上的猛烈力道。可无论他怎么退,那黑洞洞的枪口如影随形,又如何躲得开。
“你想干什么?有本事开枪呀!”连连退了三、四米距离,棕发男子脸色大变。等他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却已收不住脚步,身体在重心后移的惯性下,脚步齐刷刷的后退。
作为是否开枪的回应,黄天面无表情,但握枪的手又重了几分。
“蹬蹬蹬……”军靴制造出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就像敲在心头一样!
看着一进一退、呈一条直线移动的两个人,现场的海军陆战队员们精神高度紧张,他们牢牢锁定目标,寻找扣动扳机的良机。
很明显,士兵们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次机会,更何况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美军规定,这支特种部队的士兵必须有7年以上的军龄,军官必须有12年以上的军龄。所以十几年丰富的经验使棕发男子很快冷静下来,他很清楚再不收拾掉跟前的中国人,一旦负责使馆区安全的中国武警部队出现,形式定然急转而下,非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使局面不至于失控,杀人灭口显然是目前最有效、最彻底的手段。
打定主意后,刚才还略微失色的棕发男子只在一瞬间便换上冷冽的目光。他的左手贴在大腿外侧做出一连串战术手势。自己则一改被动的局面,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顶在额头上的枪管,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棕发男子主动放开步伐,猛地向后直退,沙哑难听的命令声从喉咙口吼出:“开枪呀!有种开枪呀!”他在向黄天挑衅,又仿佛是发出暗号,虽不知其真实动机,但他试图扳开枪管的动作,那是毋庸置疑的!
与此同时的一瞬间,海军陆战队员们枪上的战术手电亮光大作,数十道宛如白昼的强光一下子打在黄天身上,将他的白衬衫照得通体透明、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