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小正太遇到了一个小萝莉……”
“等等——什么是正太和萝莉?”
大花呲牙咧嘴,似乎是抗议我打断他的臆想。
“正太——就是我,意思是长的周正实在是太可爱!”他指了指自己:“萝莉嘛,就是长的像小萝卜实在是好美丽啊!”
我大约是明白了:“那我以前也是小萝莉了?”
他欲语还休道:“其实你一直是怪阿姨。”
已过三更,我们这两妖怪却全无睡意,一起坐在窗台上唠嗑。
“没想到啊,何美人暗恋的对象居然是你。这怎么办好?”
“屁话,当年上至王室贵族的千金,下到贩夫走卒的丫头,谁不喜欢我的!?”大花很内伤,一手用力的拔紫毫的毛。
“我看她啊,还真念着嫁给你呢。”我摇了摇头:“悲哀啊……”
“要是我还是苏寄语,我也愿意娶她嘛,当年的话谁说我不是真心了。”
“……”
他摸了摸头:“不过要真等我恢复到本来面目,她都不知道又死了多少回了。”
我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放心吧,为了她,我一定帮你想法子恢复原来的模样。”
他嗤的一笑,却没说什么。
皎月如钩,照着溪水如碎了一地的镜面,反射着点点光辉,叮咚,叮咚。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像你二嫂给我讲的一个故事了?”大花突然开口:“男孩突然变成了小娃娃,再也不能说出真相,只好以另一种方式相处……”
“还真有么?给我说说。”
“叫名捕快-柯南。”他陷入了回忆中:“据说是悲剧,你二嫂说她投胎转世了小男娃还没变回来,看的她肝肠寸断。”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啊哈哈,啊哈哈。”我仰头大笑,企图掩饰那一点点愧疚。
夜色真美,让人沉迷,但愿长醉不复醒啊。
不知道柳石衡是如何与老爹说的,总之沈家人似乎完全忘记了我。
还好这个地方风景大好,又有一群可爱的“小正太”和“小萝莉”,除了扎针的恐惧不时萦绕心头,其他倒也尚可。
啊,除了尊敬的县令大人,他这两日来的越发频繁了。
大花被我打发去找谭禹,昨日的月光下那个面色惆怅的家伙,大概又有些日子不会回来了。
夏初的夜,渐渐也热了上来。何晚袖说的没错,我已经感觉到了蚀骨的火一点点焚烧,不知道最后这副身子会不会落了个爆裂而死,哗,那实在是太恶心了。
夜半又到饥饿时,幸好大花的结界可以撑的一段时间。犹豫了半天,转进了走廊尽头的厢房。
柳石衡这几日都在这里借宿。
看着最角落的一株海棠枝蔓伸到了阁楼上,嫣红如血,招摇着诱惑人去折她么?
不过我一向讨厌虫子,那花里不知道还藏着多少黑暗的小东西。
青石板绵延山势而上,店铺林立。山下波涛汹涌,海浪翻滚不息。这里是江都,靠海的城市,当年我有些想家,于是选了个看着像的地方落脚。
我看着他梦里熟悉的场景,就像重新去走过一样。
真是难为了柳石衡,一个人偏生要承担两世的记忆。
印十七歪倒在铺子里睡觉,一袭红衣拖在地上,不知道被踩了几脚。睡姿不雅,真是好笑。
当年的自己还真是有趣啊。
瞟到远处,有人走来,一身青衣,玉带翻飞额前发丝微乱,遮不住眼眸黑寂无边,比海下的漩涡还危险。
我还真是选对了时间,这便是印十七和凌丞槐的相遇。
而他梦中之人,也由温文尔雅的柳石衡变成了骄傲固执的凌丞槐。
“姑娘,在下来买香料。”凌丞槐皱着眉头看昏昏大睡的印十七,忍不住喝了一声。
“啊!噢!”竹椅上的十七一骨碌爬起来,摸到柜台边拿香,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却没有半分矜持,一手遮了脸打哈欠,一手翻起东西来。
“你想要什么样的?送妻子还是送情人?”
十七抬起脸看他,突然怔了一下,又笑起来:“看来是送梦中情人了。”
凌丞槐大概是有些恼怒,也许又是害羞:“我——送师傅的,男的!”
翻着香料的手停了一下,十七耷拉着眼皮:“老男人要香料做什么,我只卖给美人的!”
“……师傅需要静心……”凌丞槐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暴力倾向:“檀香,沉叶香,青木,都行。”
“无趣。”十七嘀咕了一声,翻出香给他,手指触到凌丞槐腕上的银环,蓦的猛缩了回去。
“靠,好疼……”十七甩了甩手指,小声抱怨。
凌丞槐却脸色大变,“铿”的一声长剑出鞘,带着一阵海风,架到了十七脖子上。
“原来是妖孽。”凌丞槐面如冰霜:“还污蔑我师尊,今日收了你去!”
印十七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这人可真烦,你管我是个什么东西,快滚,不然我杀了你。”
“果然是妖物,为害人间!”凌丞槐冷哼一声,挥剑欲砍。
十七晃悠悠的撒出一堆香料,那是无聊之时配出来的毒物,黄色粉末一哄而上,刺的凌丞槐后退几步直揉眼睛。
“这个嘛,就叫静心香。”十七拉长了声调:“男人做事需静心!”
她跳出柜台吼了句:“我最讨厌你们人类,滚!”
我突然觉得好丢脸,原来当初自己是这个样子,太傻了。
在我浸入回忆时,一粒雪花滴到了脸上。猛然间变了场景,这又是哪一段往事了?
脚下积雪厚厚一层,凌乱的马蹄印一直向前延伸,还是红衣的十七,拉着缰绳皱着眉头,乌发中泛着些许黯红,斜睨着马下长身玉立的男子。
“你为何救我?”凌丞槐话中带疑。
“还真是事多啊你……”十七弯了下嘴角:“看你不是坏人,我——挺喜欢你的。”
凌丞槐面色一滞,两颊似乎染了红晕。
“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是恶的。”十七有些严肃:“同样,我也对你们人类……不那么讨厌了。”
两人静静相望,四周雪花骤降,纷纷扬扬。
一匹银灰大马踱过来,马上男人眉眼俊雅,却显得有些不快:“十七,该走了。”
十七笑着转过马头,背对着凌丞槐说:“那么,先告别了。”
“你去哪里?”他未经思索的脱口而出。
“那自然是好玩的地方了!”
伴着鞭声,三匹快马并肩向北而行,最后的红衣翩跹,慢慢消逝在大雪纷飞的寒夜中。
而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蹄印通向何方。
我悄然退出他梦中,只留了一句话。
“五日之后,平沙阁。”
够了,这种回忆再持续下去,他多半是会疯掉,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趁着大家都还有力气,一并了断吧。
五日,不多不少,让他把这些片段串起来。
这场梦吃的还真是……食不知味。
花瓣依旧在不断掉落,看着溪水里倒影着的半月——再过几天,又是十五月儿圆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我咬牙切齿的想着,蹲坐在树下,有零星的声响,哗啦啦。
“十七……”
不紧不慢的声音,我突然跳起来:“谁!?”
眸色如星辰闪烁,宽袍大袖迤逦,金色勾勒的暗纹流动,月白衣角上绽放着暗色墨兰。
谭禹一步步从阴影下走来,微光照着他的脸,好生的熟悉。
“你……你怎么来了……”
“你现在——需要我……”他沉声回答,慢慢的走近。
“苏寄语呢!?”
他嘴角浮上笑意:“赌品不好,被我关在山暝居了。”
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我败了。
“我带了红线过来。”风吹散他额前碎发,姿容不可直视。
“十七,你最近如何?”
沉默。
“告诉你!”我抱着树干:“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