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暖意温柔的包围着我,这种温暖非常熟悉,但又非常遥远,就似儿时母亲的怀抱。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童年,虽然食不果腹,却无比的快乐,白日里蹦蹦跳跳的去上学,傍晚就和她躺在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周末牵着牛儿,去到家门前下的河边,双双骑在牛背上,唱着才学会的儿歌。
然后一下子就长大了,为了生活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挣了些钱,买了新房。结婚那天,我背着她,一口气爬上了八楼,脸上笑开了花。
二人齐心,利可断金,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却越来越不快乐,我经常在外应酬,陪客人打牌唱歌,知道她在家等我,虽然回家很晚,但从不在外过夜,各种活动也是陪着客人点到即止,不越雷池半步。
但我们渐渐开始争吵,有时候吵完了,都不知道我们在争些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白天回家,她却躺在别人的怀抱,从此,我们开始死一样的沉默。
我不再管生意了,进行中的项目也停工,新项目投资进去,押金交了,又被对手抢去。一大堆的应收款也不去催,当我发现自己把手上的现金挥霍得差不多时,拿着欠条去向他们要钱,却被当成要饭的拦在门外。
回到家里,她已经走了,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唯独没有我,连一句留言也没有。我想过重头再来,却提不起一丝激情。
这个世界,我已无任何留恋。大家都尔虞我诈,追名逐利,彼此眼里没有信任。与其披着一层人皮苟延残喘的继续活着,不若就此归去,告别这是非之地,落得清静。
『看你是个嬉皮笑脸的主,怎知是个苦命的人儿。』随首一声轻叹,感觉几滴眼泪落在我的心上。
我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层温暖包围,似被人抱着一般——这是鬼魂之间的拥抱吗?
『你,你是抱着我的吗?』
『抱你个大头鬼,两个问题没答你,你就要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我不好好的吗?』
『要不是我及时聚集你的能量,你早就不存在了。』
『那我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突然想到自己只是一只虚无的小鬼,便补充道:『等了有了膝盖再说。』
她『扑哧』笑了:『你现在完全是凭一种意志而活,当你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你问题的答案,就失去了临死前的那一口死不瞑目的气,差点魂飞魄散。』
『那末你到底知不知道答案?』我问。
『哈哈,不告诉你。给你留点念想,踏踏实实做鬼,好好活着。』
『妹子,就冲着你好听的声音,我也得好好活着。』听着她悦耳的声音,我由衷赞道。
『叫我妹子?这幢楼投入使用时,我就上去跳了,小鬼,你那时在哪都还不知道呢!』
『原来在这里玩跳楼的,你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前辈,失敬失敬,怎么称呼?』
『我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随便叫吧。』
『那就叫你女鬼姐姐吧。』
『少贫嘴,我先带你去报到落户。』
『报到落户?啥意思?』
『就和人间的新生小孩上户口一样,落了户就可以去读各种灵魂学院,如果人间生小孩了,享受优先投胎待遇。』
等她话音一落,我就感到一阵晕眩,待到我回过神来,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女鬼姐姐,我的尸体还在楼下呢。』虽然它已摔得不成人形,但毕竟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十三年。
『你还有空操这份闲心,自然有人给你拉进火葬场,化成一堆白骨。』
人活一世,时光任冉,白苟过隙,最后不过一堆白骨,啥也带不走,争个什么?图个什么?
如果死后谁能在坟前为我燃一束纸灰,我也就不枉此生,念及此处,心底一阵凄凉。
但这份凄凉瞬间就被眼前的景像冲淡了。
脚底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眼前一幢大厦浮在空中直耸云霄,楼身似水晶一般,晶莹剔透,隐约能看到里边发光的影子来回穿梭。
大厦墙身远看似水晶,近看却又有水一般的东西在里面流动。科幻,太科幻了,我不由得惊呼。
门口左牛右马各一雕像,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正门上方一块招牌,上书『春城灵魂管理中心』,玉牌金字,很是威武。
『你卒于春城,自然带你在这里落户。』
『这倒底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人类还并未了解的四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