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书》
霓裳曲,白发苦,裙袂飘摇为君舞。清言诉,轻纱素,入骨相思怎决负。剑鞘出,怀箫驻,凌绝风漫音伴幕。
柔妆抚,青丝渡,此生但能钟暮鼓。以沫濡,情深触,花落零泥归心属。
与君逢尘缘深浅,情伴相思生死渡。
观砚墨染描红线,故作百世枕上书。
第一世,我许你花叶相惜,你回我望川不语。
第二世,我许你咫尺天涯,你回我半世浮夸。
第三世,我许你晨钟暮鼓,你回我朝夕相伴。
第四世,我许你风轻云淡,你回我耕田织布。
第五世,我许你红妆十里,你回我长伴久安。
第六世,我许你半生戎马,你回我生死相随。
第七世,我许你笔绘江湖,你回我倾城轻舞。
第八世,我许你花开并蒂,你回我比翼连枝。
第九世,我许你青丝白发,你回我锦瑟流年。
第十世,我许你晨夕描眉,你回我解带宽衣。
第十一世,我许你偷闲浮生,你回我悠然若梦。
第十二世,我许你坟安故城,你回我繁花似旧。
第十三世,我许你锦绣红装,你回我锣鸣鼓响。
第十四世,我许你清袖添香,你回我长乐未央。
第十五世,我许你烟火阑珊,你回我秋水迷离。
第十六世,我许你一盏青灯,你回我枯骨箫笙。
第十七世,我许你白衣飘扬,你回我心火扬汤。
第十八世,我许你江湖轻狂,你回我笛声幽长。
第十九世,我许你十年寒窗,你回我低吟浅唱。
第二十世,我许你官升侯上,你回我一世安详。
第二十一世,我许你不语想望,你回我白发苍苍。
第二十二世,我许你九天龙翔,你回我凤鸣高唱。
第二十三世,我许你风声疏狂,你回我细雨潇湘。
第二十四世,我许你桃李芬芳,你回我百花齐放。
第二十五世,我许你一抹初阳,你回我一湾春江。
第二十六世,我许你渔歌唱晚,你回我心定如霜。
第二十七世,我许你紫冠青衫,你回我素衣白裳。
第二十八世,我许你烟花柳巷,你回我暗自成殇。
第二十九世,我许你地老天荒,你回我永世不忘。
第三十世,我许你朱砂轻点,你回我情意浓长。
第三十一世,我许你醉生梦死,你回我患得患失。
第三十二世,我许你轩窗落红,你回我往事成空。
第三十三世,我许你风起云涌,你回我豪情天纵。
第三十四世,我许你琴瑟声哑,你回我枯骨成沙。
第三十五世,我许你一世繁华,你回我并肩天涯。
第三十六世,我许你寒炉煮茶,你回我共话桑麻。
第三十七世,我许你笑靥如花,你回我暗点朱砂。
第三十八世,我许你金戈铁马,你回我视死归家。
第三十九世,我许你连城风雅,你回我江山如画。
第四十世,我许你连绵牵挂,你回我苍苍蒹葭。
第四十一世,我许你卿相白衣,你回我仗剑千里。
第四十二世,我许你杨柳依依,你回我醉倚竹篱。
第四十三世,我许你江山十里,你回我半生迷离。
第四十四世,我许你青丝白发,你回我鲜衣怒马。
第四十五世,我许你白骨成沙,你回我永世牵挂。
第四十六世,我许你养露清廷,你回我朝夕相依。
第四十七世,我许你一生天真,你回我半生无邪。
第四十八世,我许你墨染如画,你回我雨落情霞。
第四十九世,我许你旧事浊酒,你回我半生自由。
第五十世,我许你画楼风雨,你回我宽衣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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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微暖的风吹入竹林间,立刻清冽起来,湖上烟波静谧袅袅,将湖中竹影与水亭织进了一片漠漠烟林。
回首亭中二人,惊见曲晏、祁暮煮酒欢言,关系微妙的彼此,今朝雅会清谈。
炭已红,含光默默,绵绵若存。酒,需要文火细细炖来,才拥有最佳的味道。
“君者,灼灼之阳,悬九天之上,云端高阳,不可侵也。”半晌,祁暮率先开口,声色温醇,细细品之又觉出隐着一份凉凉之意。
“臣者,郁郁之阴,置芜地之间,十方世界,永待曜也。”曲晏本在观火,听罢微微抬头,接道。
祁暮抚杯一笑,“司徒大人,既分论君臣阴阳,若有他者,又该作何论?”
“太极。”话音刚至,但见凌玄之从林中走来,已至亭外。
“不错,太极者,阴阳互根互用,本为混沌一体,将其阴阳对应而存。凌公子来的正好,与其本王与司徒大人以君臣阴阳分论,不如以太极一说入局。”祁暮转首,唇角牵起一丝笑意,“司徒大人意下如何?”
曲晏亦是豪爽一笑,“如此甚好,凌大公子,请!”
凌玄之虽未入朝,但已名满天下,为天下士子之首,如此在祁暮,曲晏这样权倾天下之人面前亦不必行礼,从容入座。“清疏可揽月,其睿堪比仙”,当之无愧。
凌玄之持壶斟酒,“刚才祁王殿下与司徒大人既论君臣阴阳,又言太极,不如将其延入这天宸朝中,太极为道始,若加之儒、释,便成三教论。”
曲晏饮下一杯醇酒,“甚妙,只是谁论释,谁曰儒,谁言道?”
祁暮笑意更加意味深长,“儒,以天家正道自持,乃王道;释,以度之说矗立,乃自苦道;道,以顺势无为行世界,乃逍遥道。不知二位以何自居?”
一时静默无语。
祁暮清浅一笑,看向林中清寒,语带轻快,“若是景洛,定选逍遥道!”
凌玄之儒雅一笑,向曲卓举杯道:“既然陛下选了逍遥道,玄之岂敢不从逍遥?司徒大人可是如此?”
曲晏看着眼前这杯清酒,视线又转向观林的祁暮,立即掩饰了眼中的阴鸷,“若老夫选王道,又当如何?”
祁暮笑意无存,转首道:“王道者,千里挥伐,万众俯首。就要看到最后谁生谁死,司徒大人可想清楚了?”
曲晏心下一惊,抬手接下凌玄之手中的酒盏,“祁王没想过?”
“本王为臣。”
语气风轻云淡,轻描淡写,就像事实本是如此。
曲晏饮下清酒,手中酒盏已作轻尘,风卷飞撒入水。“若祁王为臣,曲某自然也是臣。”
“那就请司徒大人谨记东海之示,庸关之变陛下可既往不咎。”凌玄之起身微微掸衣,“祁王殿下,玄之告辞。”
祁暮往炉中又加了些炭,“司徒大人且先行吧,此处景色清特,本王想再待一会儿。”
语气淡得像这林中被风吹散了的薄烟,实在让人忍不住不气闷。
曲晏眼角微挑,袖下双手紧握,按捺住杀气,起身告辞。
步至湖边,转身看向亭中,祁暮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见其姿。曲晏心中闪过一念,或许他选的确实是逍遥道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