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赌坊的生意早就步入了正轨,根本没什么可操心的,绸缎庄也被陈伯管理得井井有条,压根儿也用不着我插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猪一样的生活已经让我大脑混沌一片,再这样过下去,迟早手脚也会不听使唤的。
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痛诉了一番自己好吃懒做的生活恶习之后,正要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就听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小姐,该起了。”
“小姐,该起了。”
“青儿姐姐,不要吵,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嘟囔着,下意识地卷了卷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顺带着盖住了耳朵。
“我的好小姐,夫人昨儿走的时候,嘱咐过了,让我今天一定要在午饭前喊您起床。用过了午饭,再陪您去挑要送给老太太的寿礼。这午饭已经预备好了,您就先起来吃两口吧。”
不要扒我的被子,我喉咙里发出一串不情愿的哼哼,可手上没劲儿,连挣扎都没挣扎就被掀了被子。
算了,反正天儿也不冷,我往床里头蹭了蹭,打算继续,却被人一把拉了起来。刚要重新倒在床上,一条热毛巾捂在了脸上。
“我的好小姐,您就发发慈悲醒醒吧。”
我睡眼惺忪的猛打哈欠:“青儿姐姐,您就饶了我吧。一大清早的,您就过来喊我,到底什么事儿啊,您不用陪我娘的吗?”
“都正午了,还一大清早呢。咳,合着我刚才说的话您都没听见啊。夫人昨儿跟着老爷回宅子了,嘱咐我今天一定把您梳妆打扮好,再帮您挑一份合适的寿礼,晚上送您去给老夫人做寿呢。”青儿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净了帕子,又来帮我擦脸。
“噢。”我恍然大悟,昨天娘好说歹说,我好像极不情愿地答应了,看来还真是睡糊涂了,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我自己来吧。”青儿将帕子递给我,又开始帮我叠被,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青儿姐姐,我还是自己来吧,被子我还是能叠的。”
“您是小姐,哪能干这些粗活,您看哪家的小姐不是进进出出都有丫环老妈子伺候着,我就一直跟夫人说,应该给您买个贴身的丫环。”
“当小姐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叠被子?她们还自己吃饭呢,能自己吃饭,就能自己叠被子!”
青儿姐姐停了手,笑看着我,我也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深为自己的理论所折服,可没过几秒钟,就见青儿姐姐摇了摇头,复又低头干活儿。
我讨了个没趣,自穿了衣服,吃过中饭后,就被青儿姐姐押出了门买寿礼。
可是买什么呢,我一点儿都没有在那个老太婆身上花钱的yu望,金银首饰太贵,玉器摆件也不便宜,胭脂香粉?记忆中的那张ju花脸貌似早已挂不住粉了吧,可母命难为啊。最后在“恒祥”的库房里翻出两丈去年冬天卖剩的深紫福字锦缎,交给伙计包了起来。
“小姐,您这样好吗?”青儿姐姐手捧着布料为难道。
“有什么不好?这锦缎可是正宗的苏杭货,好得不得了。还有那‘福’字儿,今晚参加寿宴,这不正应景儿吗?”
“可是现在都快进六月了。”
我手搭凉棚,抬头仰望,淡蓝的天空中散散地挂着几丝云彩,夹着金乌威力的热浪扑面而来,果然夏风习习、暖意洋洋啊:“料子可能厚了点儿,可是这料子还是好料子嘛,再说,也不一定现在就要穿啊,可以等冬天的时候再穿嘛。”
我笑着拉着已经接近石化的青儿姐姐回了家。她又恢复到整齐利落的状态,我也乖乖地举着脖子由着她折腾,镜子里反射出青儿姐姐忙碌的样子.,以前青儿姐姐是伶俐的姐姐,现在是利落的少妇,都极少看她有疲惫的时候。这么多年,不管是来京城前还是搬到别院以后,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生子后,她都踏踏实实诚诚恳恳地跟在我娘身后,处处为娘着想,时时帮娘解闷。以我跳脱的性子,肯定不可能做这么周全,真的应该好好谢谢她呢。
“谢谢你。”
“啊?”
“青儿姐姐,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镜中的影子顿了顿,“小姐,您这是……您言重了。”
我假装整理衣摆低下头去,可还是瞥见镜中的影儿举起袖子拭泪。等我再次抬起头,青儿姐姐双手又开始在我头上上下翻飞,只是动作更轻柔了些。
三个时辰之后,我扶着青儿姐姐的手跳下了马车,几年没见,大门倒气派了很多。恐是来得有些晚,门虽还是大敞着,却只见三两个小厮在门口候着。墙内传出阵阵鼓乐之声,也不知开席了没有。
“这位小姐,”一个小厮见我似乎要进门,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以后,开口道:“您可有请柬?”可语气已不是刚才喊小姐时的语气,好像我是特意来吃白食的似的。
请柬?这还真把我问住了,原来还需要请柬啊,早知道昨儿应该跟爹要一张备用的。
“放肆!这是……”我抬手示意青儿姐姐稍安毋躁。我只是懒得打扮,又不是要饭,才几天没出门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了?我记得爹好像才四品吧,怎么家里的小厮就好像自己已经从二品了似的?
“这位小姐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宝眷,令尊是不是已经早一步到了,不如让奴才先带小姐进去?”另一个年长点儿的见我们这儿僵住了,赶忙上来支应。
这倒是个会说话的,我朝他一笑:“我是来找我爹的,不过不用麻烦你,我要让他给我们带路。”
我指了指刚才那厮,抬脚往里走去。“马车”两个字传入了我的耳朵。我暗笑,原来不仅会说话,还是个有眼力见的,光从马车上就能看出我身份还不低,我那马车虽是不大,可那拉车的马却是从胤祥那里赢来的纯种大宛驹。
那小厮经人提点,自然不敢再轻视怠慢,恭敬得引我们入内。
“爹,原来我进这个门还得用请柬哩,您都没跟我说过,昨儿接娘的时候也没给我留下张。”我撒娇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坐在上座的老寿星听见。
“什么?”
那小厮见我一入大厅便向这边儿走来,脸色已经发白,现在又听府里的当家人接我的话,直接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咚咚磕起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是金镶玉,奴才……”
“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自己下去领五十家法。”爹猜出了大概,扳着脸呵斥道。
“是,是。”那小厮不敢求饶,就要退了下去。
“爹,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