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也不再盯着监检叫冤了,他到底有没有偷这把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这种事情只有天知道,老官司曾经说过,一个人做的事情是钢门,只可惜张医生这次的钢门忘了加锁,一推就推开了。
老陈仍旧在和检察院战斗,是不是地说两句阴不阴,阳不阳的话,也许是当年毛主席语录背得太熟,时常把一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话挂在嘴边,要不就说什么“活到老,斗到老”的话,犯人们没事都缠着老陈说笑话,这老陈也是,说到他当年的往事,老陈两眼放光,唾沫乱飞,双手舞动,他又找到了以前作报告的感觉,可文广看他,怎么看都像一个说书的,一点也看不出眼前的老陈曾经是**的高级干部。
犯人们哪里听到过老陈说的事情,特别是听到老陈到美国、英国、法国、荷兰等地方,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老陈也鬼,往往在最精彩、最要紧、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把他的听众的胃口全部吊足,于是帮老陈敲背的也有,帮老陈捶腿的也有,帮老陈拔胡子的也有,总之把老陈服侍得舒舒服服,接着老陈又继续说。不过老陈说得太多了,不断的重复就会引起听众的倒彩,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听他讲的了。
老陈似乎变了一个人,从不太说话,到只要有新兵进来就和新兵说他以前的事情,老兵们到最后都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其实进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变化,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比如说张医生吧,他的沉默不见得就是好事,文广几次提醒吴警官,吴警官也十分注意张医生的一举一动。老陈估计是更年期提前,最近一段时间喜怒无常,阿忠说老头要判了,心里十分紧张,的确如此,鲜活的生命不知那天戛然而止,而且这种停止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操控中,那是什么滋味,老陈说自己就像是一块肉放在案板上,人家要切肉片就是肉片,要切肉丝就是肉丝,要切肉丁就是肉丁,要绞成肉酱就是肉酱,更揪心的是你还得站在边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任人宰割,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
早上起来收铺之后,犯人们正在洗漱,突然有犯人大叫,张医生疯了!
文广冲上去一看,只见张医生拿着一只牙膏在往嘴里送,那牙膏不断地挤进嘴里,张医生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没偷,我没偷。
文广一看不好,上去就夺下张医生手中的牙膏,照着张医生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这一嘴巴子把张医生嘴里的牙膏打出不少,文广叫边上的犯人抓住他,赶紧打铃,吴警官还没来上班,只有值班警察金警官在,金警官跑了过来,看了看情况,对文广说看住他,我去拿铐子过来。金警官连奔带跑地取来铐子把张医生反铐在前铁杠上说,我去打电话给你们吴警官让他马上过来。
吴警官来的时候,张医生仍旧在不停地嘟囔着,我没偷,我没偷。
吴警官先把文广开了出来问情况,文广说,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了,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就吃牙膏了,边吃边说,我没偷,我没偷。
吴警官问,这几天张医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文广说,没啥,就是那天他写好什么东西交给你之后回来,也不盯着监检叫冤了,也不再监房里叫冤了,然后也不太说话,直到今天早上就发生这种情况了。
吴警官思索了片刻,扔了一颗烟给文广说,你们这几天没人打过他吧?
文广说,那肯定没有,如果是新兵的话,还有可能,张医生是老兵了,谁没事会打他?
吴警官说,你确定?
文广说,我确定。
吴警官又问,你看他是真的不正常还是假的不正常?
文广说,这个不好说,这正常人总不会没事把牙膏当成早饭吃吧。
吴警官说,那好,我再把这几天的监控看一下,你进去之后看着点,我不太相信他会疯掉,肯定有问题。
文广回到监房,看着张医生,张医生还在摇头晃脑地嘟囔,我没偷,我没偷。文广在暗暗思索,难道张医生是真的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