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致是活在金钱团体中,团体的内聚力要看里面每一分子是否能维持同样的经济水准而定。
一家出版公司的青年主编曾表示:“我并不是坐下算计自己买得起什么。我只是推测,我可以买得起同样身分的人已经拥有的东西。”
只要团体中没有人财产大增或骤减,这一点就行得通,但若有这种事情发生,压力就存在了。
有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赚了一笔钱,他叙述了这样的麻烦。他是一个科学家兼作家,他的朋友们也都在科学界和写作界工作。过去他们差不多同样困苦,现在他突然有钱了,从一本出名的畅销书赚了100万左右。现在他请老朋友吃饭,就面临一个恼人的问题。
他说:“以前我们都喝便宜的酒。现在请他们吃饭,我若拿便宜的酒请他们,他们会觉得我是吝啬鬼。另一方面,我若请他们喝我现在常用的好酒,我下次到他们家,他们请我喝劣质酒就会觉得很尴尬,因为我现在显然是在喝上等货了。”
他还指出,很多朋友和同事都因他赚了大钱而变了,他们嫉妒他。他相信,他最近一部作品受到不少坏评,也是因此而起。当然,他说好朋友仍然常来往,但是其他的人似乎很气他赚这么多钱,他们觉得自己也能写得出他那样的畅销书。
宴会上大家常问道:“你现在真那么有钱?有那么多钱是什么滋味呀?”
“当然,你现在不必考虑经济问题了,对不对?”
他觉得这些话很烦人,令他困扰,因为他希望是因思想出名,而不是钞票。所以他总是闪烁其辞地说:“钱对我并不重要。”他承认这不是真心话,但却是制止大家谈钱惟一的途径。
这是突然发财者的典型事例。朋友们不是尽量忽略这个事实,就是假装没有发生,或是故作轻浮地说:“你发财了,请我们喝另外一种酒如何?”
不管采取哪一种态度,大家都很难表现得自然。大家感受到他们和新发财伙伴之间有很大的经济差异。有一个努力爬到上层社会的人说:“并不是我没有时间理睬老朋友,而是他们和我在一起会觉得很不自在。所以不是我抛弃他们,而是他们跟不上我,他们无法真正接受新的情况。”
这种紧张压力的结果通常是发财的人移向那些和他财力相当的新团体,喝同样的酒,上同样的饭店,度同样的假,他不必为自己的新财富而不自在。
当然,有些旧交会粘住他不放,希望靠他能爬到上层社会。另外一些人则怀着没有发财的道德优越感,与他维持友谊,暗示他已经出卖了自己,贬低了自己,毁掉他真正的天分。有时候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故作不受诱惑、假装圣人的朋友,并不因此而改变态度。
搬到高级社区的人并不只是要住较好的街道、较好的房子,也是为了逃避金钱程度差异所造成的烦恼。
当然,有些人由于特殊的心理,喜欢在小池塘里养一条大鱼,甚至有些大鱼千里迢迢去找最小的池塘,但那些人是十分罕见的。
在20世纪,大家对于直接凌驾别人已愈来愈不自在了。当年,托尔斯泰感到巨大财产的折磨,决心抛弃一切,不惜使太太陷于穷困,社会上大部分人还认为他的行为很怪异。
不过那是一个可以养家奴,而不必像托尔斯泰一样感觉不那么人道的时代。他觉得他必须贬到农奴的阶层,就算只是象征性也好,这种驱力产生了不少喜剧性的结果。比如他为了表示自己并不优于村庄里的鞋匠,就决定要自己修鞋子;于是村庄里的鞋匠每天奉命来侍候伯爵大人,来教他补鞋子。
穷鞋匠带着鞋型和工具,辛辛苦苦地到大宅邸去教主人补鞋,这个事件并不能使大家对富人想赎罪、求屈辱的仪式产生什么信心。但是,它却指出了财产比左邻右舍多所造成的烦恼。当然,财物较少的人也会感到焦虑,这也是都市密集区,有钱人和没钱人比邻而居的地带犯罪率特别高的因素之一。所谓抛离城市就是一种重组过程,有钱人设法改善自己,离开不那么富裕或真正贫穷的人。
整个压力制度都逼大家住在自己的金钱阶层里。在自己不显得太罪过也不会太嫉妒别人的团体中生活。所以穷人、中产阶级和富人的社区纷纷兴起,从而维持同一的性质。
加布莱斯说贫民区纯粹是地域环境造成的,这个说法令人难以接受。他说:“康乃克州十分荒芜,石头又多,收入却很高。怀俄明州、西维吉尼亚州,水源丰富,多矿场和森林,人民却很穷。南方土壤气候都很好,却一样穷困。尤其南方最富的地方,像密西西比雅苏三角州,早就以一贫如洗而著名。”社会和经济因素,比如女人一直担任破产家庭的家长和谋生人,这也是贫穷的一大原因。但是加布莱斯却发现,造成这类赤贫区域的另一项因素是“无依和被弃的同病相怜感”。
在一个土壤和资源并不匮乏的地区,为什么居民都有贫穷的心理趋向呢?一定是个性不同的人早就搬走了。就这样,大家选择能证明他们心态的社会环境。为了前面提过的各种理由,有些人需要做赢家,有些人需要做输家,表现出来的社会局面就是大家都寻找心理构造相同的、共同创造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
由于做法不当而不能进展的人会搬到符合其心态阶层的地方,于是坚定了不可能进展的信念,是现存制度的问题、时代的问题;因为你是女人、黑人或投错了胎……
也许这些因素真的有限制力,而且在最初被自己本性绊住者的心目中,更是有效的借口。同样,有赢家心理的人会搬到那些同类人居住的地方,不管是黑人也好,妇女也好,没有背景的人也好,都会搬到那胜利、好运、成功、得奖的团体中,以巩固、加强验证他们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