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立即就打开了,潘金莲一把南之乎拉进去,像个小孩一样勾着南之乎的脖子,把自己吊起来,道:“你怎么才来?奴家都等不及了!”南之乎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味道怪怪的,等不及干什么了呢?
“好了!我们即刻就走,只是你要想清楚了,这一步跨出去,你就不再是大宋的子民,就不再是一个名满苏杭的头牌,而是一个反贼了!反贼的一生都在抗争,要不在抗争中死去,要不在抗争失败后被杀,或者四处流窜,要不在流窜中死去,要不流窜中被抓去杀掉!历史上的反贼,真正胜利的有多少呢?所以,这是一次豪赌,赌的是身家性命,你可要想清楚了!”南之乎严肃说道,其实太湖水寨造反,正如李俊等所说,并无意于大宋的花花江山,前面的既定方针是冲出重围,去开辟一块疆土建国,反正南之乎是知道的,大宋现在看上去很是繁荣,文明程度很高了,可是这个时候的世界,有大宋这种文明程度的地域,还不足陆地面积的五分之一!所以,这个时期的世界,其实还是蛮荒的,现在只要带着一群大宋的子民和能工巧匠走出去,摆在前面的可能就有一万种,前途十分光明,道路十分曲折,所以现在必须好好努力!
当然,南之乎不能把这些话明明白白对潘金莲说了,现在,必须把事情说得严重,一来考验一下这个女子的决心,二来也不至于把话说的太满,将来遇上严重挫折的时候尴尬。
“哈哈,奴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官人难道觉得奴真的很受用这样的活法吗?”潘金莲指了指床上那个嘴里吹着泡泡,睡得跟猪一样的吕志球,灿然一笑道。
南之乎心里也不是滋味,推开后窗,后窗下面是水道,这也是江南地方特色,水道总是多过陆路。窗外是一排一排青色的屋顶,月光洒下来,偶尔听得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让一切显得静谧,屋顶上有悄然走动的猫,让南之乎想起云娘那无声无息的脚步……水道上约定的小舟还未出现,花逢春已经去催了,看样子还得再等一会儿,于是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点药粉,融在酒水中,给床上熟睡的吕志球灌了下去,吕志球睡得更熟了……
“其实,我的观点是,人都是有求生欲的,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生死事大……”南之乎的话被打断了。
“官人,你知道奴是如何到的这地方吗?奴是被父母卖到这里的!听说到这里的时候,年纪尚不足六岁!老鸨儿雇来的师傅教授奴下棋、吟诗、弹唱,奴学习过写文章、弹琵琶、琴,吹箫、吹笛子,等等……那些词曲,奴随口就能弹唱出来,并且了解其中滋味,有时候也可以说甚解意趣,弹唱中竟会涕泪悲泣……接触这些东西多了,不免就想一些人何以为人,生死所为何事,这样的事!虽然想不透,却也渐渐瞧不起这样的活法了!”潘金莲坐下来,倒了一杯酒,自顾一饮而尽。
南之乎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唤作潘金莲的青楼女子,居然这般谈论起人生来。
潘金莲连饮了几杯酒,凄然道:“总的说来,老鸨对奴这样女子,还算不错,奴大小就能吃饱穿暖,并让女佣人严格地看管。白日里,奴这样的老鸨的“女儿”,在穿着打扮上同苏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没什么不同,睡到中午才起床,学习吹拉弹唱吟诗作对;晚上穿着华丽,开始游走在前来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之间,那时候年纪小,并不卖身,只是学着伺候人,学习高雅的谈吐……那时候与外界隔绝,很像那些守在深闺中、即将嫁给王侯贵族子弟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老鸨十分小心,绝不让我这样的“女儿”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外出,她担心我,简直就像父母担心子女一样。”
潘金莲凄然一笑,又连饮三杯酒,道:“可这并不是她真的爱我,只不过是不想冒风险,让流氓地痞或什么小白脸占了便宜,丢了优厚的****费。老鸨从不肯放许我一个人行动,总要叫一个人跟着。表面上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监督,差不多吃饭、如厕她们都要干涉。就是怕奴长大了,动了心思跑了……到了青春妙龄,就要同大姐姐一样,要出堂差,去酒楼茶肆,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式,从不一人外出,这些是仍为雏儿标记。这样做就是为了引起那些达官贵人的注意,慢慢地那些人就开始品鉴,有了一些评语。
然后老鸨把我这样的“女儿”仔细地梳妆打扮,准备初次接客;这一晚,安排在奴十四岁生辰夜,奴一曲弹唱之后,来的那些达官贵人豪客富商都痴迷了一阵子,奴的***梳笼索价千两起,后来一个叫张护的大户,给老鸨一颗南珠,这才要了奴……慢慢的有了来往,竟然花了钱把奴赎了出去,养在一处别业,不足半年就被家里大娘发现,要把奴赐给一个高不过奴膝的门房……”
潘金莲说道这里,南之乎的第一反应是武大郎出场了,问道:“此门房姓武?”
“奴并不认识姓武的人!官人为何老是在奴面前提起姓武之人?”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无妨,我们的船还未到,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说出来,不要窝在心里,不畅快!”
“奴谢过官人,在官人面前絮絮叨叨说这些事儿,也就官人是个有耐心的,再谁有耐心听这无趣的事啊,不过都是来找乐子的!……那张大户惧内,真要把奴嫁给那个奇丑无比的矮子,奴宁死不从,张大户的大娘子知道在奴的身上花了不少的钱,心疼的不得了,就跟老鸨子要了些银钱,又把奴卖在了这里……”潘金莲再饮一杯,道:“奴实实在在不过是一只画皮鹦鹉,表面光彩,口吐人言,却不过是个玩物,只要有钱,玩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既然这样,那就随我去闯荡吧,大不了伸头被砍一刀,人活一世,哪种死法不是个死啊!憋屈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南之乎说了一句很具二十一世纪风格的话,但是潘金莲居然听懂了。
“是啊,奴再也不想这么憋屈下去了……”
这时候窗外被两短一长敲了三下,南之乎开了窗户,一个身影倒挂下来,把潘金莲吓了一跳,云娘轻盈地跃进房间,就像扔进来一件衣服,道:“禀军师,船与马车已备好,下一步该当如何?”
“先把这个东西捆了,弄到船上去!”南之乎指了指床上睡得猪一样的吕志球,转而问潘金莲道:“此人是个不小的朝廷命官,不知道他的随从护卫何在?”
“官人,有是有几个的,只不过这老家伙对下人都不错,安排了姑娘,现在各自都在房中作乐!难道我等要把这个老东西绑走?”潘金莲惊讶道。
“当然!要不然我这一向精心布置所为何事?我的计划大了,你慢慢会明白,你所用的那个神仙药,哈哈哈哈,说起来我就想笑,你居然给老鸨子变了那么一个很具才情的故事!说什么龙精!哈哈哈哈,就是这个龙精的厉害,想必这几****也是见识过了的!这老家伙,以后我们就能用这个龙精完全控制他……”
“啧啧……官人所谋真是长远……”
“好了!动手吧!”
云娘是个大盗高手的徒弟,精于捆绑搬运,但见她运绳如飞,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一个胖老头竟然被云娘提鸡一般提到窗边,慢慢放下去!窗下是花逢春和一个船工在等待,接住了弄到船上去了!
潘金莲不敢爬窗户,被云娘敷在绳子上放了下去,南之乎攀着绳子,慢慢下了楼,云娘最后甚至关好窗户,像一只壁虎,游走下来。
“夜深了,这是内城,有宵禁的,按照计划我们是要出殡,所以现在给大家化装一下……”南之乎叫花逢春拿出披麻戴孝的一应物品,开始给众人化装……
经过换乘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一般来说,苏州这样繁华的大城,又不是边境,不会实行宵禁的。但是最近太湖上被李俊、南之乎等人闹得凶了,苏州也宵禁了!一更三点,戌时五刻,敲响暮鼓,关城门,禁止出行;五更三点,寅时五刻,敲响晨钟,开城门,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南之乎他们就是要抓住这个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的条例,打算蒙混过关,让这个吕志球演一个死人,南之乎等人权且委屈一下,演他们的子女。
“守城官兵一定会查验的,这个吕志球鼾声如雷……”潘金莲担心道。
“这有何难,我自有办法!”云娘笑道:“尽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