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指间细沙飞快地流逝,抓也抓不回。
斗转星移间,小云焰已经八岁了。
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隆冬的寒意并没有给仙缘谷带来多少气温的差异,仙缘谷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花娇草香,总是一派怡人风光。
占地万顷的仙缘谷如一个巨大的盆地,四面山峦叠抱,将它与世隔绝成一隅世外桃源。
而仙缘谷虽创派数百年,却一直很低调,极少参与天下各派举行的事宜。在外人眼中,仙缘谷早成了不问世事只知修仙问道的闲散门派,也鲜少有人关注它、重视它。
访客自然也如凤毛麟角。
但今早,掌门青峰入定过后,便命人大开师门准备迎接客人。
仙缘谷里消息最灵通的是谁?答案肯定是小云焰。原因嘛,自然是他如火的人气和他闲不住的小身影。
云焰聪明绝顶,却总不喜欢用在学习上,至于练功修炼更是边都不沾。每次父亲云希风要教导他时,他总是能找到各种法门翻出父亲的五指山。
久而久之,每见到云希风脸色变得严肃时,云焰总是绕道跑路。
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儿子,云希风真是头痛不已。
只是偶然一次,云希风带着小云焰路过三师伯青缘的别院时,云焰竟然脱口念出挂在别院门上的牌匾——“醉卧红尘”。真真把云希风惊呆了!书没见看过,字没见写过,他竟然识字?
好不惊讶!
过后又拿了几本书故意试探小云焰,开始两篇云焰还算配合,像给云希风打了鸡血似的让他兴奋不已。
等云希风想再往深探试,儿子却不买账了,趁云希风一个转身,人吱溜,跑了。等云希风回头哪儿还有半个人影,那速度,比风跑得都快。
但也从那时起,云希风不再逼迫云焰学习。他断定儿子定是看过那些书籍,依凭云焰的聪明,他更异想天开地以为云焰有过目不忘地本领,只是这么好的资质不修行真是可惜了。
感叹归感叹,云希风也知道他儿子的脾气,逼不得,也许哪天那小子自己开窍了,到时候想拦都拦不住。
这不,刚听寒石说了一句掌门师尊命人开门迎接客人,那闲不住的小身影便蹦蹦跳跳地向青峰的别院“隐仙居”跑去。
望着那欢快的小身影,云希风喟然长叹一声:顺其自然吧!
小云焰兴高采烈地跑着,刚走了一半便巧见一名弟子引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奉仙殿走去。
女子衣着朴素,绾着妇人的发髻,手紧紧地领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云焰眼波流转,莫不是这两人就是师祖要迎接的客人?脚下一转方向,直朝仙缘谷议事大殿“奉仙殿”跑去。
“奉仙殿”位于仙缘谷最高的地面,大殿占地广阔,建筑气势恢宏,正殿两侧分别有四间侧厅,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十分的气派。
站在门口,开阔地视野更可纵观仙缘谷大半壁的风景。
山风习习,掺着草木的清香将整个厅堂通透得凉爽清新。
此时,青峰师祖还未到来,殿中只有几名弟子守着,那位领路的弟子便直接将人引到偏厅等候。
云焰躲在大殿的门口,好奇的小脑袋探进偏厅,灵动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打转。
妇女面色憔悴,身段羸弱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十万八千里去。
而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倒是长得也算漂亮,只是他一脸的呆滞,空洞的目光好似灵魂可有可无,对周遭的坏境也没半点反应。
云焰咧咧嘴,表情有些为他惋惜。
“呀!小云儿,快到师祖奶这里来,好多天不见,师祖奶都想死你了。”
云焰听到青媚用柔媚的嗓音叫他“小云儿”时,他蓦地打了激灵,汗毛倏然乍起,咧着的嘴差点没让他咬到舌头。
这位师祖奶人长的漂亮,对他又特别疼爱。他也十分喜爱这面貌妖娆风韵十足的祖奶,唯独怕她唤他“小云儿”。他已经是小男子汉了,怎能还叫这么奶气呢,好丢脸的!
云焰有些沮丧地看着款款而来的青媚,他虽不喜欢青媚这亲昵的称呼,却也不会做出让她难过的举动。看着满面喜悦的青媚向他招手,他乖巧地靠了上去。
青媚见他大苦瓜的表情,笑得更是灿烂,她岂会不知那小家伙的心思?只是还真舍不得改了这称呼。从他出生那刻起,青媚就将他视为心尖尖,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宝贝得很。
青媚俯身蹲下,捏了捏小云焰的鼻子,妩媚的眼朝他眨了眨,水亮的眼里流淌出一抹狡黠的光辉。
祖孙俩立即心照不宣,小云焰捧起青媚的脸颊狠狠地在给她啵了一个大大的口水吻。
青媚心满意足地笑着。
突然,青峰严肃地咳声打断了笑闹的老少,见他们鬼祟的小样子就知道他们定是又要往谷外跑。
看着师妹对自己的警告视而不见,青峰难得的话多起来,对青媚训道:“你这像什么样?你把这孩子惯得真是没边没沿了。”
青媚撇撇唇,满是不以为意地反驳道:“大师兄不也惯着吗?怎么不是都落我一人身上了?”
说不过她,青峰也不再理她,拉起云焰走进奉仙殿,那举动显然怕她带坏了孩子,要把他们隔离开。
青媚气得暴跳,手掐腰间,正要上去与青峰好好理论一番。
突然,小云焰转过头,朝青媚露出又大又顽皮的笑脸,偷偷地朝她比划了个约定的手势。
青媚一腔火气霎时全熄灭了,她勾起小手指回他一个手势,便摇着身姿也步入奉仙殿,在青峰的右首座定。
没多久,仙缘谷所有管事们陆续齐聚奉仙殿。
这是云焰长大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齐聚,看来青峰师祖对那二人很重视。
他坐在青峰的身侧,小眼珠好奇地滴溜溜乱转。
以掌门青峰为首的“隐仙苑”居中,青尘的“聚仙苑”居左,青媚的“落仙苑”居右,而青尘下首的位置悬空。想必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缘师祖的席位。
青缘不喜约束,向来我行我素,也从未收过弟子。所以他的别院名字也别具一格,“醉卧红尘”,这与他潇洒不羁地习性倒是很符合。
虽然关于青缘师祖的事迹听过不少,但因青缘很少在谷内,小云焰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使他心里对那位传奇式的师祖更加好奇。
这时,人已到齐。
“隐仙苑”的三名弟子,云希风,柳长风和古兰风分别按序侍立青峰身侧。
而青尘去只带了阮清扬和魏长河两名弟子。
青媚仍旧是孤家寡人,她最不喜走哪儿都带着弟子,她说那除了炫耀,没半点好处,还累着了徒弟。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青媚从小跟青缘最亲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那散漫自由的习性跟青缘如出一辙。
青峰见大家都已坐定,便吩咐弟子将在偏厅歇息的客人请来。
片刻,仙缘谷弟子将二位客人请进了奉仙殿。
妇人领着孩子款款走上前给掌门青峰施礼,她虽衣着粗布,举止倒是落落大方,说话也是谦卑有礼,分寸得体,倒不像是个孤陋寡闻的乡野村妇。
然而,当大家看清她二人后,脸上都有流露出少许得诧异。
这妇人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孩子也像是智障,如是来寻求帮助的,大可吩咐掌门弟子云希风处理就好,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
青峰似看不到众人的疑惑,清淡却不失温和地对下面拜见的女人坦言说道:“夫人有事请讲,不必拘礼。”
听掌门如此说,妇人也不再拘泥,向青峰再深施一礼,语调轻柔地诉说道:“这是小弟余沐泽,前些天民妇偶遇一位道长,他说小弟与仙缘谷有缘,告知民妇若想让小弟过的好就要把他送来此处。民妇虽是不舍,却更希望弟弟能过的好些。还请掌门成全民妇,将小弟收下吧!”
话音未落,妇人的眼眸已忍不住看向她身边呆呆的男孩,她眼中满是疼惜和不舍的柔情。
闻言,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那男孩。
然而,众人探究的眼神却仍没有在他无神的双眼里激起星点波澜。
大家都暗自摇头,这孩子怕是先天的不足,收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修为。
仙缘谷虽不会在意多养个人,可也并非收容所。最好就是给这二人些钱财,帮他们在谷外安顿好,也算是仁至义尽。
大伙心里的想法难得一致,只待掌门青峰做总结。
怎料,青峰淡然却锐利的目光在男孩身上定定地看过之后,竟然爽快地同意了妇人的请求,将收下男孩。
就连青媚也十分不解掌门师兄意欲何为,见青峰并不看她,她便转首望向二师兄青谷。
而青谷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呆滞的男孩,便微阖双目入定般不再理这些俗事。
青媚见他那副拽样,顿时气得嘴角抽搐,但碍于场面,只得先忍下这口气,心里却暗暗气结,发狠似的嘀咕着:“等闲了再收拾你这冰疙瘩。”
青峰目光淡扫过下面众人,看着他们一脸的菜色,他慢声轻语地开口询问道:“你们谁愿意收他为弟子?”
众人脸上一苦,显然没人愿意接手个傻子。
也不怪大家势利眼,虽各苑系平时和睦融洽鲜少争端,实则都有暗自较劲,哪个苑系都不想在修为上落下分毫。
没办法,修行的人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俗气。
但掌门应允,大家虽有不解,却无人敢反驳。
别瞧掌门青峰一副淡然出尘的仙姿,平日里师门事务也鲜少过问,但他才是真正的掌舵人,任何事都逃不出他雪亮的法眼。以至,他轻易不发言,说话就是一言九鼎,板上钉丁,毋庸置疑。
正在大家惴惴不安之时,云希风上前给师父青峰施礼道:“师父,让余沐泽入我朝阳阁吧。”
烫手的山芋终于有人接手,大家心里都暗松了口气。
青峰赞许地看了眼云希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事算定了。
妇人感激地望了望青峰和云希风,拉着男孩,跪地磕头答谢。
云希风风度有礼地将二人扶起。
云焰终究还是个孩子,喜怒全表现在脸上,看见爹爹给他收了个小师弟,想着他也能当上师兄威风威风,顿时眉开眼笑。
像脱兔般欢快地跑到余沐泽身边,拉起他的小手,颇有些自豪地对大家笑嘻嘻地显摆道:“这是我小师弟,我也是师兄了。”
天真童言顿时引得大家阵阵朗笑。
却没人看到,当云焰拉起余沐泽的手时,余沐泽那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缕清明。只是那清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什么都没。
有了余沐泽的陪伴,云焰的生活更有滋味,整天带着余沐泽满山满谷的野。而余沐泽除了不说话,没表情外,倒是跟得紧,寸步不离云焰,云焰倒是不用担心把他玩丢了。
本以为朝阳阁多了个孩子会更热闹些,怎料,那两个孩子每天都抓不到人影,朝阳阁里反倒更冷清了。
没了顽皮的小师弟在身边调皮捣蛋,寒石和海天的日子虽然轻松多了,但这心却也跟着落了空。两人时常相视而笑,叹息:怎么都这么贱皮子了!
日子一天天地重复,倒也不会枯燥。
转眼间,余沐泽来到仙缘谷已半年有余,每天除了跟在云焰身后疯,倒也过得安乐。
然而,有人却见不得他们这般快乐。
搞不起云焰,可不会对傻子余沐泽手下留情。
“望仙峰”是仙缘谷内最高的一座山峰,峰顶终年云山雾罩,峰腰间一道长瀑飞流直坠,宛如连缭绕在山上的云也一同倾泻。
明媚阳光透过云霭投洒在奔流的水瀑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远远望去,连天空都被染成一片迷离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