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不觉中秋意渐浓,对着镜子里不像活人的脸色,我无奈的苦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真不知哪天才能把一百个故事写完?
话说这深秋也算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每年这个时候,榕江里的“黄皮鱼”正值最肥,那可是难得的美味。(这里我就不引诱读者流口水了,反正大家有机会来我家乡一尝便知。)
于是在寒流将至的上个星期天,我迎着落叶来到独产“黄皮鱼”的市郊大竹村。
那里也是我上司史编辑的老家,此行表面上是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其实说白了就是为鱼而来。(如果他儿子每年这个时候结一次婚就好了,我剔着牙无耻的奸笑。)
满足完口欲,照礼俗应该再呆一会,众亲朋来个大闹新房以求日后门丁兴旺,这我可没兴趣,又不好离开,便独自走出喧嚣的客厅到门口透气。这时大树下有几个老头在喝茶聊天,也不知是史编辑那门亲戚,远远的招呼我过去。
一阵寒暄之后,其中一个老头又回到刚才聊天的话题,讲的好像是自己一次恐怖经历……
现在我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自己在收集灵异案例,通常别人只要一听,先是露出奇怪的表情,接着便口沫横飞的大讲特讲,从牛头马面到僵尸山魅,个个活灵活现……
然而这次无意间听到的案例,却使我无比亢奋,因为内容竟然是——“频死经历”,这正是我最想得到的。而讲述者那不夸张,甚至略带理性的剖叙,也符合我收集案例的一贯宗旨,没有理由不把它写下来吧?
一.
零九年十月底,具体日期没有细问,应该是“黄皮鱼”开始上市的时候,当时案例讲述者史老伯(暂且这样称呼),正摇着小木船到离村子一里外的榕江打渔。
虽说近年来江水的污染日臻严重,渔获越来越不理想,但这也促使“黄皮鱼”身价一路狂飙,深秋的这段时间,半天下来往往有百余元的收入。
史老伯自言刚过古稀之年,也许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缘故,身体看来挺结实,不过他们家族好像有种奇怪的遗传病,那天打渔时他就发作了……
“……当我收第二排网的时候,觉得有些蹊跷,比平时要沉些,而且没动静,不像是网到大鱼。我就加快了速度,想看看到底纠缠上什么?……”
史老伯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神色。我急忙递给他一根烟,在帮他点火的时候挑逗说:“是垃圾吧?现在河里满是杂物。”
“咳咳……不,不是,是个人头。”老伯急着回答,被烟呛得直咳嗽,“是,咳咳……是个土灰色的人头骨。”
“我吓了一跳,那东西看来滑溜溜阴森森的,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尸骨,额头部位还有个圆圆的孔。”史老伯一边讲述一边指着自己的右前额。
“当时不知为什么,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沮丧,心情坏到极点,总感觉这颅骨好像要对我说什么?我呼喝附近一起打渔的过来看,其实是想给自己壮胆。”
说到这,史老伯目光开始游离不定,神情像是癔症发作,用一种低沉的声调急促的说:
“他们听到我的叫喊,都掉转船头围过来,我又禁不住往那个头颅望去,这时侯它动了……真的动了,左右摇晃了一下,两个深深的眼窝里还流出黑泥水,就像在哭……”
“晃动?会不会是颅骨里面有小鱼虾在扑腾,把泥水也给带出来?”我插嘴问了一句,随即很是后悔,幸好史老伯思维没被打乱,他接着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一刻我晕了过去。你们都知道的,我们家族的人就有这毛病,一上年纪碰到急事就犯晕,只是这次特别厉害,我是一下没了知觉。”
我很满意史老伯的回答,他不像有些人,为了制造恐怖而故意驳斥我的猜测,这也使我对接下来的讲述更是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我骤然间醒来,发现处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很静,四周黄澄澄的一片模糊,整个人好像慢慢的在往上飘……当头顶越来越亮时我才明白过来——这是在水里。”
“奇怪的是当时并没有憋气的感觉,也不感到害怕,相反的很平静、很祥和。接着我看到我自己了,看到我那僵硬的身体在水底缓缓的浮沉。”
“这时,眼前突然闪出我死去父母的影像,他们望着我温柔的笑,旁边还围着一群亲友,我仿佛听到他们在议论‘这小孩长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我好像变回一个婴儿,被他们抱来抱去逗着玩。”
“紧接着,往事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里急速掠过,从童年开始一幕幕重现,每当到了特别难忘的事刻时就会稍稍放慢……”
史老伯的描述很详细,可见这件事在他印象中有多深刻。我又递给他一杯茶,他顺手接过,并没有喝下,端着茶杯接着讲:
“七十年的回忆很快就过去,眼前的影像随即消失,这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想尽快回家。正想着,我真的冒出水面,顺着水流往村里飘来。”
“来到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一队日本兵握着长枪围住寨门,而里面浓烟滚滚,哭喊呼喝声不断。我心想邪了,怎么回到解放前了呢?便不顾一切的飘向家里……”
日本兵?我马上记起抗战时期大竹村的一段往事,那是一段既悲惨又无比光荣的历史。前些年报社曾经出版过一本纪念册,当时我有份参与搜集资料,所以记忆犹新。
一九三九年,小日本从海路进攻潮汕,守军毫无准备,澄海、汕头、潮安相继沦陷,正当日寇趾高气扬的向内陆进发的时候,就在这小小的大竹村,傲慢的鬼子吃尽苦头,最后丢下十九具尸体落荒而逃……
(因为这段历史牵涉到史老伯的讲述,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啰嗦几句,相信读者们也喜欢听吧?)
当时正值寒冬,溃败的****残部退至大竹村,一肚子窝火的贵州籍军长看到村前地形很适合打埋伏,只是苦于手头没多少武器和兵力,便怂恿村民相助,没想很快就得到呼应,有村民还推来一门拜神用的“镇山炮”(一种土制铜炮,很响,但没什么杀伤力。)
傍晚时分,当大伙埋伏好之后,一小队日军先头部队大摇大摆的向村子走来。刚进包围圈,“镇山炮”就给个见面礼,当即倒下几个,其余的四散躲避。由于天色模糊,鬼子误把路两边漂满浮萍的池塘当成稻田,纷纷掉到冰冷的水里成了活靶,后面的军曹一听这炮声,以为碰上大部队,赶紧指挥撤退。
此次战役共击毙日军十九人,村民用草绳把尸体串成一串绑在船尾,连夜拉到县城报捷……谁想第二天一早,鬼子就进行疯狂的报复。据县志记载,当天大竹村来不及转移的四十一名老弱妇孺被枪杀在榕江里,全村房屋被纵火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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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唵(an)、嘛(ma)、呢(ni)、叭(ba)、咪(mei)、吽(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