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科举考试跟那监狱有什么区别?十年寒窗苦读,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是得以录取的名额是很少的,能否成名,得不能得到荣华富贵,能不能升官发财完全就取决于这么一场考试!千万人都在竞走这么一根独木桥,考生思想紧张可想而知。一个成功的考生,不仅要在寒窗十年里将大量的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善于八股文、试帖诗的制作,还非得有龙马般的精神、驴骡筋骨、蝜蝂呆气、骆驼毅力不可!能到会试这一关的可都是些人精,身子骨也是个顶个的棒,年老体衰的读书人早就在县试、乡试那关就被淘汰了,余下的这些用句时髦话讲,那都是精英一般的人物,新朝初始的士人,做官自然有着无限冲力与干劲!世人常说书生迂腐,是一介酸儒,然那酸儒酸儒,那是指没能当官的读书人,能当上官的与那酸儒二字可是沾不上边了,尤其是这些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士人,当然,也不排除翰林院的一些老编修荣膺酸儒一称……………
胡青华一想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这些个士子不仅要顶着蚊虫秉笔答题,还得吃得如此之多的苦头,就深深的同情他们,不由想道:赶明有机会,让爷给你们这些读书人松松绑,读书嘛,这么累干嘛?
胡青华正意淫时,李大光突然指着远处一胖胖的士子对胡青华叫道:“大人,那小子不是李光地吗?”
胡青华顺着李大光的手指望去,不由乐了,只见一片簇动的人群之中,一个胖乎乎的胖子正提着一个篮子,在那东张西望,格外引人注目,不正是那福建举子李光地嘛!这小子一会拉着那个说上几句,一会扯过这个聊上一段,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浑没有一个士子应有的素质,让人远远见了还以为他在兜售什么宝贝呢,活像后世车站外的黄牛………….
三人盯着看了一会,见李光地已经排到队伍前面去,准备搜身进场了,这才将视线转回,胡青华问李大光:
“这小子进京之后都在干些什么?”
“李光地进了京之后,一直住在福建会馆,经常与一帮同为闽籍的士人论文作诗,要不就是拉上上次我们在通州见到的赵靖国一起喝酒,两人之间的关系较其他福建士子要好得多,其他的倒无甚至特别。大人,说句不好听的,我不觉得这李光地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值得大人如此留意于他,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个能考中的人,不知大人为何这么关心他的事?”
一想到康熙朝的两大名臣,周培公在自己手下,李光地等会又考不了试,入不了康熙的眼中,胡青华不由暗乐,不过可没法跟李大光这么解释,只好嘿嘿一笑道: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本事,别看他胖乎乎的好像跟个奸商似的,这小子肚子里学问大着呢!不过,我看他这次要失望而归了,嘿嘿,不知道康熙要是没了李光地,这天下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胡青华直呼皇帝姓名,是大不敬的行为,赵深智不由看了看李大光,见他好像没听到一般,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变化,好像胡青华刚才不曾说过这话一般,不由看了一眼胡青华。
胡青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大光与我过命交情,我信得过他!以后咱们的事情也不必瞒着大光。”
李大光跟了胡青华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一些事情,胡青华也没有刻意瞒他,见胡青华这么说,知道这是表忠心的时候,毫不迟疑跪道:“谢大人信任!大光拿的是大人的银子,办的是大人的事,大人让干什么大光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胡青华伸手扶起李大光:“我没有别的什么能给你,但有一句话,有我胡青华的荣华,自然少不了你跟兄弟们的富贵!”
李大光红着脸,梗着脖子大声道:“有大人这句话,大光和弟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王小五、郭铁柱、陈沙虎、田承运等与胡青华共过生死,最早加入胡青华情报局的一批人,都是李大光一手从江宁带过来的,胡青华对他们一直是信任有加,也都委以重任。情报局五个分处就有四个百户在他们之中产生,虽然品级不过七品,但这与他们当初的小兵身份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这一切李大光看在眼里,对胡青华也是越加的忠心。他是个直爽汉子,虽然说不出“士为知己者死”这种话,但知恩图报他是懂的,胡青华现在彻底放开态度,让他也是心里激动,越发死心要跟着胡青华干一番大事业。
见胡李二人如此,赵深智也放下心,站起来指着窗外道:“今儿是这些读书人跃上龙门的机会,也是我等做下一番功业的好时机!王侯本无种,富贵险中求!大人,咱们跟着你干到底!”说完端起一杯茶水道:“我以茶代酒,恭贺大人今天这一战旗开得胜!”
“好!”
胡青华端起茶碗一干而尽,也是一身豪气说道:“咱们就等着好戏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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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南边不远处的胡同口,有处小吃摊,卖些混沌水饺之类的小吃。虽然摊主今儿个起得特别早,赶在寅时前将摊子摆上,但明显生意赶不上往常,原本想着赚一些这些赶考举子的小钱,没想光顾的士子廖廖几人,一个时辰下来,才收了几个铜板,让摊主是大为失望。正坐在那百般无聊,几个短打着扮的力把(苦力,搬运之类的工人)走到了摊前,见生意上门,摊主忙抖起精神招呼几位落座。
为首的一人叫了几碗水饺,让那摊主快去盛来,锅里只有一两碗水饺下在里面,摊主先盛了两碗上来,请他们稍等。力把们点点头也不说话,有两人端着那两碗水饺便吃起来,其余几人则坐在那看着不远处贡院。摊子见几人看贡院那边,不由撇嘴暗笑:那里可是举人老爷们考试的地方,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来争这三甲的,你们这些大老粗看啥?难道也想进去考不成。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可不敢慢了,三下五除二拾了好些水饺下锅,不多会,热气就冒了起来。
天色已近大亮,贡院门前排队进场的士子也是越来越少,街上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两辆不知是运什么的马车只不吁的一声停在了胡同口。摊主一边往碗里装水饺,一边奇怪的看着这两辆马车,往常可不见赶货马车经过贡院前这条街啊,今儿是怎么了?还没把这怪事咽下肚子,远远的就听见街西有什么人在那大喊大叫,离得远听不大清楚,摊主不由为这些人感到担心,真是怪事,今儿可是会试,你们却敢在在贡院周围大声喧闹,这不是找死吗?!瞧着吧,马上就有官兵过去把你们抓起来。
果然,摊主刚想到官兵,官兵就来了。一队顺天府的兵丁直往街西冲去,看样子是想去将那些喧闹的人给轰走。唉!不知哪个又要倒霉了,摊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要将盛好的水饺给几个力把端去,他最实在,也不去看热闹,别人再怎么闹,都跟他没关系,眼前的铜板才是最实在的。
“造反了!造反了!”
摊主刚把几碗水饺给几个力把放到面前,正要收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却见刚才往西去的一队顺天府兵丁正一个个往回跑,有些人身上还带着血,刚才去的一队足有五六十人,眼下跑回来的却只有十来个,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兵丁一边跑一边在大声喊着“造反了,造反了!”。
啥?造反!摊主有些不相信的看向这些兵丁的后面,果然有一大堆人正跟在他们后面,这些人个个都扎着红领子,手中还都拿着兵器,有跑得慢的顺天府的兵丁被这些人撵上就是一刀,砍倒在地,吓得前面这些兵是头也不敢回,没命的往贡院方向跑。
“大明朱三太子起兵!杀鞑子,复大明喽!”
“兴我大明,还我河山!”
“反清复明!”
真造反了!摊主吓得钱也不敢收了,飞快的钻进胡同里,想到那几个吃水饺的力把,不由想好心的叫他们过来躲躲,露头正想叫他们,却见那几人是猛的一掀桌子,抄着板凳就砸向了跑在最前面的清兵,那两辆马车内也是跳出数人,将成捆的兵器往外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一个个拿了兵器便跟着刚才大队人马杀向贡院外。
那些贡院外的士子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早就被吓得四处乱窜,有胆小的更是吓得晕了过去。大街上到外是妇女和孩子惊恐的哭声。贡院外维持秩序的只是顺天府的兵丁,吓唬百姓还行,早就被这突发的情况搞懵了,如何敢去和这些人撕杀。带兵的参领见状,拿着鞭子猛抽了几个发愣的士兵,这些兵才硬着头皮迎上去,还没跑几步,就听“轰隆”一声,炸雷似的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天摇地动,仿佛整个北京城都被震动了一般。紧接着浓烟四起,大火直冲天际,这一下那些个兵再也顾不得镇压反贼,大叫几声四下而逃,剩下些官佐也无能为力,只好混在人群之中也跟着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