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其顿王国都城阿尔帕斯,财政大臣府邸,秘密会客厅中的小茶桌边,两位老者正在品着安度花茶。安度花是生长在费德伍德丛林深处的一种草本类植物,其花瓣在经过特殊处理后用温水冲泡,气息清新纯香,沁人心脾,饮用更能调理脏腑,排毒养颜,延年益寿,是马其顿王国贵族最为追捧的餐后饮品,但由于对生存环境要求严苛,所以产量极为稀少。冒险者们深入丛林,运气好能得到一株安度花,贩卖到帝国都城的话,在王城的拍卖行能卖到上千金的高价,相当于一个普通5口之家30年的开支。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多少没有势力的冒险者因为一株安度花而命归九泉,又有多少至亲好友因为它而反目成仇,基本上每一株安度花都沾染着无数冒险者的鲜血,加上花茶成鲜红色,背地里也有不少人称之为“费德伍德之血”。
财政大臣哈里斯已过花甲之年,一头银色的白发经过精心的梳理,束于脑后,络腮胡也同样经过精心的修剪,如同一个心型一般附于唇伴,双眼略显凹陷但炯炯有神,虽然已60余岁,可眼角却看不出多少褶皱,光从面相判断,就如同40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般。
“大人,明日国会会议,德玛那个老匹夫又打算重提40年前的案件了。我安插在大将军府中的线人说,大将军府的人半个月前抓到了那个奴隶贩子的头目,正在押送至王城的路上。虽说这么个小人物无伤大雅,可难免会是隐患。”品了一口茶,坐在哈里斯对面的老者说道。老者名叫洛特萨德,是阿尔帕斯王城的书记官,主要职务便是记录各官员的工作进度和对于重大事情的处理决定,编写成册以备史查。正因为其工作需要接触大量贵族官员,贵族及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声誉,大多对洛特萨德礼敬有加。表面上洛特萨德温文尔雅且为人正直的长者,而实际上,这个在位20余年的书记官却是财政大臣哈里斯父亲的养子。从政40余年,在老财政大臣的帮助下,洛特萨德平步青云,由一个小小的边城监察使小吏,一路坐上了王城书记官的宝座。出于利益和知恩图报,洛特萨德利用职务之便,安插亲信进入各大贵族家中,建立起马其顿王国最大的地下情报网络,而他服务的对象却不是国王,而是财政大臣所属的摩尼家族。
哈里斯优雅地将茶碗搁于茶几,嘴角轻蔑地一笑,“我们的大将军真是任劳任怨啊,北方战事那么吃紧,他还有闲功夫关注40年前的那点破事。”
洛特萨德扭了扭肥胖的身躯,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也轻笑道,“只可惜蛮族的小股部队突过了安其拉防线,在边境地带烧杀抢略,押送部队被尽数全歼,还烧毁了边境地带几处村庄。德玛难辞其咎啊。”
“哼”,哈里斯冷哼一声,“和我斗了那么多年,还不明白我可是抓着他的后勤命脉,这么个不识趣的老东西,要不是北方实在无人可用,早就让他滚下台了。”
看着哈里斯愤恨的表情,洛特萨德也不好接话。德玛虽然是个直肠子,可在帝国军中却拥有无可替代的作用。在安其拉防线,只要德玛大旗一挥,士兵们就如同打了鸡血般勇往直前,兵锋所指,无不所向披靡。要知道,蛮族的个人战力几乎是马其顿士兵的两到三倍,身材高大悍不畏死的蛮族劫掠队也一直是马其顿北方边境民众的噩梦。可就因为有德玛的存在,安其拉防线几十年间固若金汤,德玛以不到十万兵力,硬是利用安其拉山脉几座要塞,顶着蛮族几十万大军不得寸进,稍有失算还会被来个莫名其妙的反冲锋,弄得死伤惨重。就连蛮族的高层军官都流传着德玛的一个敬畏而又鄙视的绰号,“铁皮蛮猪”,就是形容其打不动,拉不走,咬不烂,一不小心还要被反顶一下,弄得自己伤筋动骨。
……
萨卡平原,一场小规模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或者这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屠杀。一队身材高大,骑着雪地蛮牛的骑士正围住一个不到30人的人类小队挥动着手中近两米长的大刀,无情地砍杀着。附近的草地上是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和破败的铠甲,人类小队殊死抵抗,可难免全军覆没的命运。不到半柱香时间,战斗的声音便归于平静,仅留下人群中的一辆巨大的金属囚车,孤零零地立于尸山之中。
一个蛮族士兵举起硕大的砍刀,“乒”地一声砍开囚车的锁头,打开了囚笼。良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蓬头垢面的老者缓缓踱了出来,仰头看向不显明亮的月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举目环视着周围的蛮族士兵。原本凶悍的雪地蛮牛都似乎感觉到了那浓郁到实质的杀气,不安地喷着响鼻,脚下碗口大的牛蹄,轻轻地踏着地面,似乎随时准备逃跑一般。
老者看了半饷,浑厚的声音响起,”哈里斯还算有点脑子,还知道找你们这帮王八蛋来救我。”
蛮族首领看着眼前的老者,略微皱起了宽厚的眉毛,瓮声瓮气道:“摩奇,我们算是完成交易了,至于你想去哪里我们可管不着。但是,请收回你刚才的话,要不然,你很快就会知道蛮族勇士的刀做什么最擅长。”说着,那硕大的军刀向前一指,锋利的刀尖闪着森冷的寒光,稳稳停在老者的鼻尖。
被称作摩奇的老者一挑眉,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还年轻的蛮族首领,呵呵冷笑,“看来我摩奇,阿库里几十年不出山,你们这帮蛮子倒是长进了。”话音刚落,也不见其怎么出手,只听“乓”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砍刀便只留下空落落的一个刀柄还握在蛮族首领的手里,硕大的刀刃被老者举了起来,“咔”地一刀砍下,将首领座下的雪地蛮牛一刀斩首,嘭地一声倒了下来。
在一阵甲胄的哗啦声中,周围的蛮族士兵集体不自觉地退了数步,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老者,如同看到死神。
老者看着眼前的蛮族首领,随手将刀刃丢在一边,“年轻人,对老人家你要学会尊重,如果不是我这半身蛮族血统,刚才那一刀可不只是杀一头牛。”说完,老者跳下囚车,向外圈走去。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老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人群,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大将军德玛听到摩奇被救走的消息,勃然大怒,客厅中几乎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当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挥舞的东西后,老人才渐渐平静下来,劝慰着送走了被吓的两股战战的卫兵,落寞地回到内厅,打开一座密室的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密室仅5、6平左右,四周没有任何家具,只是在门对面的墙上有一副画像,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德玛走到画像前,深深地注视着画像上的女人,嘴里喃喃道,“爱丽丝,我找到凶手了,我找到40年前的凶手了。可是……”说着说着,老人哽咽不已,却无法再说下去,刚毅的虎目中,泪水如断裂的珍珠项链,滚滚而下。老人似乎羞于面对画像中的女人,微微别过了头,忽然转身离去,嘭地一声关上了密室的石门。而画像中的女人,一身英姿飒爽,身材高挑,细细的嘴角翘起阳关般的微笑,半眯着一对翡翠色的眼睛,一头绿色的长发披肩,发侧,一对尖长的耳朵偷偷冒了出来,调皮而可爱。
……
皇宫里,年幼的国王瓦瑞安,阿尔帕斯正百无聊奈地听着下方各位大臣的汇报,手里把玩着一支羽毛笔,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瓦瑞安今年年仅15岁,是马其顿王国的第七任君王,自首任君王卡宁,阿尔帕斯统一安其拉山脉南部的人类地域,马其顿王国便在这片广阔的平原屹立了两百多年。但自从瓦瑞安的爷爷,老国王都德去世后,马其顿王国50年内接连更换了三位国王,从老国王都德到瓦瑞安的父亲齐托,最后在3年前传承予年仅12岁的瓦瑞安。小瓦瑞安自幼聪慧,骑射弓马无不精通,可因为一次意外坠马伤及头部,使得如今的瓦瑞安处处显得呆滞慵懒,不务正业,每日除了四处游玩便是沉醉于美女声色之中,让不少忠心于阿尔帕斯家族的老臣痛心不已。
如今的国会,基本就是财政大臣哈里斯的一言堂,看着哈里斯的雍容尔雅,对比着旁边瓦瑞安的无精打采,不少新进大臣都联合进言要求哈里斯取而代之,只因哈里斯忠君爱国,始终下不得决心,此事才不了了之。
漫长的国会进行了近5个小时才草草散去,待大臣们散去,瓦瑞安才用力伸了个懒腰,对着单独留下的哈里斯道:“哈里斯叔叔,辛苦你了。这些个东西真是繁琐,要不是你帮忙,估计早就乱套了。”
哈里斯深深一礼道,”陛下,您不必道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马其顿王国如今内忧外患,身为臣子理当为陛下分忧。“
瓦瑞安开心地笑了,喜道:“那就好,我就不打扰你批文了。”说完,对一边侍立的侍女道,“快去准备车驾,我要去花语花香,今晚就不回皇宫了。”说完不等哈里斯回话,快步走出议事厅。
哈里斯恭敬地目送瓦瑞安出门后,平静地移步来到瓦瑞安的座位前,一抖衣袍坐下。望着空况的议事厅,君临天下般扫视一圈,嘴角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而刚刚出门的瓦瑞安,脸上依旧是那般二世祖般的慵懒表情,眼神还不时瞟向身前侍女丰满的臀部,可宽大的袖袍中,小手已经捏的发白,紧握半饷才缓缓松开,轻轻活动下,重新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