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滚,再次惊退蛮族的进攻。而卡斯特罗心中却是万般无奈。
这根硕大的滚木,原本是为了加固昆凌要塞的原材料,质地坚韧,属于一颗万年古树的树干。可为了城防,这块硕大的原木被卡斯特罗轻易地抛下了要塞城墙,要再弄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当初从费德伍德丛林将这块珍惜的原木运来昆凌要塞,可是花了近三年时间,光吊上城墙就足足用了三个多月,建设绞盘,脚架所花费的人力物力更是数不胜数。虽然,战果出奇的好,可卡斯特罗还是略微有些心疼。
蛮族的进攻被抑制住了,持续了一天半的攻势总算暂时停了下来,在确定卡斯特罗不会再次放出这种大杀器之前,蛮族是不会再轻易攻击城墙了。昆凌要塞上的马其顿士兵,也得到了宝贵的休整时间,伤兵被迅速抬下,进行紧急救治,士兵们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仅留下少数哨兵密切注视着蛮族的一举一动。
卡斯特罗右脸颊的伤口,也在做着紧急处理,一位懂得些医术的亲兵用针线小心翼翼地缝合着伤口。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麻醉药,卡斯特罗疼的满头大汗,可表情却异常平静,至少伤口缝合的疼痛,比开始清理伤口,并用烈酒浇灌时要好的多了。要知道卡斯特罗受伤后根本来不及做处理,带伤战斗了足足半天,原本的伤口处都几乎结痂。要缝合,就必须将原本结痂的地方再次剥离开来,清理伤口内部的各种碎屑,最后再用烈酒消毒,才能开始缝合,那种疼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卡斯特罗不但忍了下来,还一直在安慰着为他治疗的亲兵。他可不想让那个为自己治疗的亲兵压力太大。
安德鲁远远看着卡斯特罗,每一针扎下去,他都感觉全身一阵鸡皮起来。这种缝衣服似的治疗外伤的手法,他在乌尔吉奥那里听说过,但却是第一见到。原本乌尔吉奥在和绿猫战斗的时候也有几处伤口,可精灵给的疗伤药原本就如同胶水一样可以将伤口贴合起来,这样也就避免了缝合的必要。卡斯特罗的伤口虽然不深,可也划过了几乎半张脸,那一针一针穿过伤口两侧,用细线将伤口拉合在一起,光是看着,安德鲁就觉得瘆得慌,可内心也对于这位北方军出了名的猛将更加敬畏。
卡斯特罗没见过精灵,可也知道当初马其顿和精灵联合的时候,北方军团里有一种可以粘合伤口的疗伤药。目前在北方军中,这种药不是没有,但异常稀少,德玛老将军大手一挥将仅剩的药物的使用权都交给了卡斯特罗,可也仅仅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一块,现在重伤员都不够分,轻伤的就只能用这种野蛮的法子了。
八千人在经过一天半的残酷战斗后,除去战死和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仅剩六千人不到。这里面,还包括许多轻伤员。就靠这点人,别说顶住剩下的三天,就算是一天都极其艰难。打仗可不是一天阵亡一千,第二天还能保持原样的。在激烈的战斗中,尤其是原本就是人员不足的一方,每减少一个战斗力,对于其他人都是莫大的压力,因为他们同时需要面对的敌人就会成倍数增多。一旦减员到不足以支撑城墙的防御,战线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崩溃,战斗减员的速度也会开始成倍数激增。
“不能再死守城墙了,可至少还需要一天。”卡斯特罗看着手下一个个疲惫的脸,皱着眉想着对策。
安德鲁也看出了卡斯特罗的窘迫,虽然,这场战斗的意义原本是诱敌,但若是城墙上的防线因为人员不足而迅速崩溃,那这仅剩的六千老兵必将全军覆没,可若是提前撤退,先不说最后杀手锏的准备是否妥当,这样做也必然引起蛮族的怀疑,若是蛮族稳步占领昆凌要塞而不急于追击,那德玛必然要成为马其顿历史的罪人了。
北方军团的兵力,自从精灵族撤军以来,一直都捉襟见肘,四十多年间,始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侧翼的部队为了防止蛮族绕后,必然是不敢调动,秘密抽调大量的床弩,已经是极限了。而让新兵们上城墙的话,不但难以保证其战斗力,后续的伏击也会同样战力不足。床弩也是需要人来操作的,如果缺人,那调来的几千张床弩就成了摆设。
城内已经开始为最终的杀手锏做着准备,新兵们按计划分批撤退后,卡斯特罗他们才能转入城内巷战,所以这六千疲兵,至少还要在城墙上顶上一天时间才能考虑巷战的问题。
安德鲁略一犹豫,还是朝着卡斯特罗走去。可刚走不远,安德鲁的肩膀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将他拉了回来。
“怎么?你又想违抗军令了?”德玛不知何时,站在了安德鲁身后。而亲兵们则四散开将德玛和安德鲁围在中间,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安德鲁皱眉,叹了口气道,“只两天,将军他们八千人就已经减员四分之一,就算后天可以转入巷战,可明天还是很难守住城墙。我担心……”
安德鲁话还没完,德玛抬手将他的话打断,说道:“单靠他,不是很难,而是肯定守不住。原本我以为,今天早上他们就应该到极限了,只是没想到他可以撑到现在。那根大棍子滚的好,滚的妙,呵呵呵~,卡斯特罗那小子,总是能给我点意外惊喜。不过都到这时候了,我也该出场了。”
安德鲁一愣,问道,“你不是说要坚持五天吗?”
德玛笑了起来,看向安德鲁,“当然是坚持五天,但这里面,还包括我。”
“不……”安德鲁刚准备惊讶地大喊,马上就被德玛封住了嘴。安德鲁安静下来,待德玛将手拿开,压低声音焦急地道,“将军,你怎么可以亲自留下,这样太危险了。”
德玛的笑脸瞬间严肃起来,对安德鲁说道:“打仗,本来就有危险,士兵们不会因为危险而临阵脱逃,我也不可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做我该做的事。安德鲁,你记住,作为一名军人,制定计划的时候我们会尽力规避危险的行为,可一旦计划开始实施,那么不管是身居高位还是最普通的一个士兵,如果畏惧危险,那他就已经不配军人这个称号了。”
“我明白了。”安德鲁点了点头。
德玛摸了摸安德鲁的头,再次笑了起来,视线转向北方的天空,仿佛那里就是蛮族大营。
“而且,如果少了我,这仗打的又算哪门子诱敌。”德玛说道。
“只有最好的猎人配上最好的诱饵,才能猎杀最好的猎物。”安德鲁听着,嘴里念念有词。
德玛转头看向安德鲁,笑道,“嗯,这句话精辟,总结的很好。我,就是要做那个最好的诱饵,而你们,就该当好那最好的猎人。”
安德鲁摇头,一脸严肃道,“我们不是最好的猎人,顶多算是猎人手中的武器。您才是那个最好的猎人。”
德玛笑了笑,手指虚点着安德鲁,“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学会拍马屁了。”
“这不是为了让您高兴才这么说的,而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安德鲁说道,“他给我说过一个故事,也是关于战争的。一位将军以自身为诱饵,将敌人的主力引入了埋伏圈,最后获得战争胜利的故事。这个故事感觉和您很像,当时他就是以前面那句话总结整场战斗,并说将军是诱饵,但同时也是猎人,或者说是猎人的大脑,因为制定计划的人是他。而手下完成计划的士兵,只是猎人手中的武器。”
德玛点头,“你的老师很厉害。因为你是猎人,所以他用猎人的方式为你解释战争,这样才更容易让你理解。”
“嗯,”安德鲁点头道,“老师非常博学,他传授了我很多学科……哦,‘学科’这个词是他为了分类各种知识用的,每一种学科的知识都有不同的作用,结合起来便可以在生活中应用。即使是打猎,也是他教我的。”
德玛略微惊讶,他从来没听说有人能如此博学。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你老师教你的知识涉及多个领域?比如工程学,植物学,药学,医学,锻造,战争学,这些都有?”
安德鲁略微思索,将德玛所说的和自己学的东西一一对照,发现自己似乎都能从所学到的知识里面找到相应的东西,随即点了点头,并且说道:“而且,似乎远不止这些。不过他很多东西都只教了我最基本的,他说知识只有在应用的时候才能体现价值,单单靠理论理解,那些高深的东西便很难掌握。他说无论怎么高深的知识都是基本知识的复杂化应用,让我自己在使用中去理解。”
德玛点头应是,眼神却忽然定格在了安德鲁腰间挂着的砍刀上,在安德鲁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一把将砍刀抓了过去,细细看了看刀柄上娟秀的小字,德玛忽然一脸狰狞地转向身边发愣的安德鲁,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几乎将安德鲁整个人提了起来,激动地问道:“你的老师是爱丽丝,绫花?快告诉我,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