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远赶回驿站时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边听吴平汇报着下午打探到的消息一边匆忙的写着早朝要用的奏章。吴平今天打听到的消息有点多,不过莫名远还是对吏部尚书史大人为自己儿子向孙其道求婚的这个八卦很感兴趣,以至于他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再一次写串了行,只好重写。听吴平絮絮叨叨的说完了六王九王和史大人的事情,莫名远的奏章也差不多完成了。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清晨。隆德皇帝大概是怕莫名远初来京城不熟悉路,一早竟然又派李公公来接他入宫。莫名远不在京官之列,所以早朝按例是要位列末班等皇帝宣召的。莫名远谁也不认识,其他排在后列的小官们也不认得莫名远,又看到他是李公公亲自带进来的,也不敢多问,一个个都离的他远远的。
莫名远心里一阵奇怪,按说自己这种被皇帝亲信太监带进来的地方官,那些小官就算不找机会接近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冷落啊。正想呢,殿门外又进来几个官,看服饰装束也不像京官,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站在他后面,就听大殿上李公公细着嗓子叫着:“宣承州布政使李子义、广信河道使游天信、上蔡河道使王冲晋见。”莫名远身后那三个灰头土脸的人几乎是一路哆嗦着走上前去跪倒,莫名远心道怎么吓成这样啊,难道是犯事了?
这时就听殿上的隆德皇帝低沉着声音开口了,“你们三人,可知罪?”
莫名远离的远,看不清表情,就只看到那跪倒的三人叩头如捣蒜,“臣冤枉,陛下恕罪啊。”
隆德皇帝也不理这三人的呼叫,啪的一声把三本奏折高高摔下,“承州,以前是我们东宁粮产最大的一个州。但是,你们三人在任三年,承州每年上缴的粮食却在一直在中游徘徊,你们说,这粮食究竟哪去了?”
那跪地的三人哪里敢解释,只是一个劲的求饶,莫名远站在后面可是明白了。原来这皇帝想借这件事来推行自己提出的那条策略,真是巧妙。难怪前面那几个京官离自己远远的,他们大概以为自己也是来受审的。
隆德皇帝在殿上犹自气愤不止,“粮,是我们东宁的根本。如果每个州都像你们这样不名不白的少了粮食,我东宁岂不是天下大乱?”下面群臣不知道皇帝今天唱的这是哪一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隆德皇帝在龙椅上稳稳神话锋一转,“幸好,我朝还有已故镇南侯乔清乔老卿家这样的忠臣,南平南安二州本就异族杂居难以管理,但这两州每年上缴的钱粮都是名列前茅的。乔老卿家虽然故去了,但他的儿子乔唯扬还在,乔唯扬,你是朕新封的镇南侯,就由你来说说这粮商之道该怎么运行。”
莫名远心中暗赞,这老皇帝果然是狡猾的很,先抑后扬,然后把自己推到峰口浪尖,自己讲的好,那是皇帝识人,自己讲不好,也不代表皇帝的意思。但是皇帝点了自己的将,也只能奋力冲了。后面几个京官看莫名远昂首挺胸向前,一个个都悔青了肠子,新任镇南侯啊,那可是掌握着两州军政大权的地方实力派,看样子还是皇帝的红人,自己怎么就狗眼看人低了呢。尤其是站在最后那位,恨不能抽自己个嘴巴。
莫名远殿前站定还没来得及跪倒隆德皇帝又说话了,“乔卿家,一切礼术就免了吧,朕也急着听听你们镇南侯府的策略。”
“遵旨。启奏陛下,臣可否先问这三位大人几个问题?”莫名远微微一笑,既然你皇帝出奇招,我莫名远也不能按照常礼出牌。
“准奏,只要你是为了回答朕的问题,一切准奏。”隆德皇帝倒是配合,这让莫名远一阵心喜。
“请问三位大人,承州最近几年可有过天灾地祸,导致粮产下降?”听莫名远那么一问,跪在地上那人把头摇的像拨楞鼓一样。
“请问三位大人,承州这三年的耕地可有减少?”莫名远再问,又是一阵的摇头。
“既然这样,那再请问三位大人,承州这三年粮产是否和过去一样?”莫名远点点头,他心里其实早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是他一定要这三人一点一点的把问题说出来,否则跳跃太快,其他大臣可能根本不明白这和他的粮策有什么关系。
那地上跪着的三个人,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阵点头,又马上摇头,看得隆德皇帝一阵大怒,“倒底是还是不是?”那三人吓的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三位大人点头,是因为承州的粮产量确实没有下降;摇头,我猜是因为承州确实又交不出那么多粮食,是还是不是?”莫名远这话一出口,那三人又开始点头,中间那个竟然还哆嗦着说“正如镇南侯所料。”
莫名远转身面向隆德皇帝双手一拱,“启禀皇上,其实家父在的时候也曾遇到过粮产不减但可缴粮食变少的情况。后来家父派人调查了一下,原来是近年来民间收购粮食的商人急剧增多,而且有些商人给出的价格很高,所以百姓除了交足税粮外就以高价卖给了粮商。官府没办法只好向粮商购买更多的粮食,但粮商这些年的生意似乎特别好做,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且货源紧缺,直接导致了最终可上缴的粮食减少。”
“哦?有这种事?”隆德皇帝赞许的看了一眼莫名远,故意装出一副完全不知的口气,“你们三个据实说,承州可也有这种事情?”
那当中一人大概是领头的,胆子也大些,见皇帝那么问,连忙回答,“启奏陛下,镇南侯说的一点都不假啊!承州是粮产丰厚,但粮价也每年奇高。今年,我和游、王二位大人为了多征一点粮食,前前后后亲自跑了五趟。臣等冤枉啊。”
“三位大人,你们可知承州这粮价居高不下的原因?”莫名远微微笑着在旁边问道。
“当然是因为近年来有很多商人买粮再倒卖去其他地方的原因。”中间那官想都不想就答道。
“我东宁全境三年来都未遭灾害,又全是产粮丰厚的平原地形,各地既然不会有缺粮之虞,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倒卖机会呢?”莫名远紧追不放,地上那三人却是汗都快下来了。
“这……这……大概是其他国家的商人买去了。”中间那人开始后悔回答莫名远的问题了,话说成这样,自己就是没罪也有罪了。他领地内竟然因为卖给外国商人粮食过多而减少交纳给朝廷的粮食,这不是自己找死吗。但不那么回答,他又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这是大人的猜测,大人可有确切证据?”莫名远这不大相信的态度让中间那人顿时缓和了许多。
“这,下官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启奏皇上,其实家父当初也遇到过这个问题。但后来家父对所有的商人采取了登记制度,结果发现,这些买粮的商人多数是来自燕国的。燕国缺粮而我国多粮,所以他们的商人在我国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运回国去。”莫名远看火侯差不多了,开始摊牌,把自己昨天和隆德皇帝提出的建议强加在了乔清身上又说了一遍。镇南侯府的军政大权都由镇南侯一手负责,而且乔清又不喜和其他人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莫名远编出个制度来其他人一时半会还真是难辩真假,又听莫名远说的头头是道,信的人倒是占了绝大多数。
“哦?乔老卿家竟然有此好策,却为何不早向朕禀报。”隆德皇帝继续装出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因为,因为家父担心有些作法会引起燕国对我国的敌意,但考虑到征粮事大,所以才擅自做了主张,还请皇上恕罪。”莫名远看隆德皇帝这样子,心中好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隆德皇帝点点头面向群臣,“众位卿家以为乔老卿家这么做可有什么问题?‘
下面大臣有聪明的,大概也看出了这是皇帝和镇南侯唱的双簧,接连闪出几个都是连声赞扬并建议马上在各地推行,还有两个更绝,直接建议一律不发给燕国购粮商人文书,让他们无粮可买,但也有以户部尚书李怀周为首的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
“皇上,镇南侯此举虽然保证了我国粮食的征收充足,但如果我们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会严重破坏我国和燕国的关系,而且燕国商人一旦变少,粮价必然大幅度下降,农民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如果这策推行不好,会造成民怨的。”李怀周是个白发皓首的老头,讲话时喜欢头一晃一晃的,每句话都拿捏的字正腔圆,让莫名远直以为他是个教书先生。
“父皇,儿臣反对!”莫名远回头一看,竟然是九王站了出来。
今日晚8点后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