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口今天的风特别大,吹的河边的芦苇荡如波浪一般起伏不定,吹的百步之外的黑松林如一道黑色的瀑布哗哗作响。转弯处水流尤其的急,轰响声几百米外就隐约可闻。东边的云彩如天马行空般快速漂移着,迅速的遮住了强烈而眩目的阳光,瞬间河面那闪烁的万点金光隐去了大半,芦苇荡中偶尔迸发的零星光芒也无踪无迹。
“驾~”远方一队黑甲黑马的骑兵在一名白袍将军的带领下自东向西飞奔者,在这其中似乎有一人受了伤,正趴伏在马背上,其他人如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这受伤之人。“快,大家加快速度,绕过老河口向南就是天马关,侯爷的伤一刻也不能耽搁!”那白袍将命令着,声音低沉有力似不可抗拒。黑甲骑兵的速度更快了,转瞬就距离芦苇荡不足二百米。
“放箭!”突然一个声音传出,瞬间如波浪般起伏的芦苇荡中近百支飞箭迸射而出,带着破空的呼啸向那队正在飞奔的骑兵漫天罩去,芦苇荡中也蓦地突然出来了近百个金盔金甲全副武装的士兵。
“不好,有埋伏,退!”领头的白袍将军大喝一声,挥枪拨打着迎面纷纷而来的流箭大声吆喝着,“大家注意保护侯爷。”
黑甲骑兵们一面挥舞着马刀遮挡来袭的箭支一面提拉着缰绳,“吁~吁~,得得,驾!”马队快速的掉转着方向,急于脱离飞箭的射程范围。
“杀!”一声呐喊从侧面的黑松里传出,“杀~~杀~~~杀~~”呐喊声瞬间连成了一片,黑松林中突然涌出了大队金甲骑兵,他们如迅速的如潮水般向正在掉转队型准备撤退的黑甲骑兵涌去。马蹄敲击地面的震动,弓箭划过空中的利啸,长枪大刀用力挥舞的呼呼作响,顿时本来平静的老河口沸腾了。
黑甲骑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震慑住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拉转着马头,拼命抽打着坐骑,想要逃离这一片金黄色的死神之吻。只有那白袍将军仍旧在强作镇定,“镇静,镇静,大家保持队型撤退,注意保护侯爷。”然而,这似乎并起不了多大作用。黑甲骑兵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头向来路奔去,所幸那受伤的骑士没有掉下马来,在其他骑兵的溃退中也跟着向回狂奔。
“杀!”,这是那白袍将军的声音,他的确是个称职的统帅,麾下所有的士兵都在不要命的奔跑,他却独自一人殿后。挑翻追近的金甲骑兵,奋力追赶上溃败的队伍,再挑翻追近的金甲骑兵,再奋力追赶上溃败的队伍。周而复始,竟然有十几人丧命于他枪下。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金甲骑兵们疯狂的追击,他们嘶吼着,嚎叫着,恨不能把手中的长枪当作投枪掷出去。狂暴的金甲军就如同噬血的巨兽,一心只想把眼前已经溃不成军甚至连望都不敢向后望的黑甲骑兵一口吞掉。白袍将军偶尔反击挑落几人,如同对巨兽毫无意义的击打,反而更加激起了它对血的渴望。“杀!”“杀!”。烈日探出云端,地面金芒分外闪耀。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当金甲骑兵再次追近队尾时,白袍将军又放缓了马速。
“喝”,他看也不看,长枪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向身后扫去。
“啊!”一人落马。
后面几人稍稍一楞!
白袍将军已经借这一瞬掉转了马头,马迅如奔雷,枪快似无影!
“啊!”“哎呦!”“喔!”“额!”又是四人落马。
“杀了他!”后面跟上来金甲将军怒喝着,十几骑金甲围拢上来。
白袍将军怒目圆睁,跨下白马带起一阵疾风,身边仿佛有无数人影闪过,耳边似乎有纷乱的声音在嘈杂,但这些,对他只是恍然。
“杀!”,人如疾电枪似离弦,仿佛只是一个虚晃,白袍将军已经到了丈外。
血,一滴一滴的从枪尖抖落;金甲将转身疑惑的看着白色的背影,一抹血痕悄然现于颈上。
“他杀了副将!他杀了他!”
巨兽轰然了,白袍将军的狙杀如炸开了堤坝的一角,反应过来的金甲骑军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他们一个个眼睛赤红,须发皆张,发出地狱般的咆哮,密密麻麻的涌了上去。他们要把拿白袍将军撕成碎片,他们要把那白袍将军生吞活剥,他们要把那白袍将军变成血人。他们蜂拥着,挤撞着,完全不顾眼前敌人曾经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挑翻自己的同伴。
白袍将军似乎也被吓坏了,他倒提长枪身形下伏,纵马而走!
走,却是走的了么?
追,却是追的上么?
沉闷而有力的牛角号声响起了,它似乎在向老河口,向黑松林,向盘龙谷,向整个东宁帝国宣告着什么。
“杀!~~~~~~~~~”
更有力的呐喊声出现了!
黑色的旋风平地而起!
是乔家军,是镇南铁卫,是莫名远!
似隼般迅急,似鹰般有力,似燕般轻灵,黑色旋风绕过阵头直插两翼,如巨拳重重击打在人腰眼上一般,黄潮的蔓延之势瞬间一顿。
刚刚还在狼狈溃退的黑甲骑兵们回来了!
似乎从未发生过溃退般一样,他们呐喊着,手中的马刀闪亮,当先一人正是那似是重伤的骑士!
白袍将军回来了!人若天神马似骄龙,枪花闪处,血箭四起!
莫名远上来了!如疾风如暴雨,刀若惊虹声震九天,身前身后金浪翻滚!
碧水吟霜上来了!上下翻飞娇喝连连,电光火石,剑气森寒!
金黄色巨兽震惊了,噬血的咆哮低沉了,狂热的追赶犹豫了,不断的有金甲坠落,不断的有战马倒地,不断的有黄浪粉碎。但它并不肯后退,它在挣扎着,在顽强的抵挡着。数量,仍旧是未能逆转的优势。
马群中闪出一将,金甲分外耀眼,红袍格外鲜艳。
抽箭!引弦!张弓!
箭影无痕,箭道无声!
白袍将军怒喝,长枪擎天而落,一具金甲如稻草般倒飞而出!
箭光凛凛!
白袍将军惊觉!
箭芒暴涨!
白袍将军避无可避!
箭折,人安!一柄匕首激射而出,没土而入。
一个身影冲天而起,那一刻,白袍将军似乎听到了乔清的怒吼,似乎看到了天雷的震怒。
一颗头颅喷薄而起,血,斜溅五丈!
不知是谁在乱军中嘶喊了一声,“将军!将军被他杀了!”,黄潮彻底震动了,后退了,崩溃了!
莫名远伫立,身前,一具无头的金甲尸尚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远方,黑色的旋风,雪亮的马刀,无情的收割着生命,收割着金黄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