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对曾毅的话,那可以说是奉若神明,在他看来,自家少爷年纪轻轻已经是朝中官员了,而且那还是见过皇帝的。
见皇帝啊,就是老家的知府老爷估计也没见过皇帝的,自家少爷可是见过了。
而且,自家少爷还成了裕王府上的伴读,是皇帝亲儿子身边的人。
大道理,对于初来京城刚刚开始接触这个圈子的周同而言,他可能不懂。
但是,大道理虽然不懂,可周同有他自己的想法,长幼有序,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这是哪怕一个庄稼汉都知道的。
天家的事情,朝中如何争斗,这些平民百姓肯定都不知道,平民百姓知道的,是长幼有序。
裕王那可是如今的皇长子,日后的皇帝,这就是周同心里的念头,自家少爷成了未来皇帝身边的人了,日后的前程能差吗?
所以,对于曾毅的话,周同是一万个遵守,绝对不会忘记的。
出去采买,一路人周同绝对不会拐弯,东西买了之后直接带着就回来,或者让人送到府门前,或者是喊个府中下人一起去采买。
但是,不管怎么着,这一路上,都是不说话,眼不乱看。
一连数天,都是如此,至于府中的仆人和丫鬟,也都多给了些月钱,至于这段时间内不出府,倒是真没什么了。
而锦衣卫那边,关于董宣和赵书元两人的供状也都上乘给了皇帝。
能以知府的官身而让皇帝亲自关注此案,甚至是翻阅供状,这董宣和赵书元两人也值得自傲了。
“这供状的内容,你信吗?”
嘉靖捏着两份供状,却没先打开,而是盯着垂首立着的成国公,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
虽然外界都说当今圣上脾气喜怒无常,各种负面的传闻都往嘉靖的身上安,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嘉靖初登基的时候,那场大礼议的原因,把文官给得罪惨了,文官来自士子。
而士子,是这个时代文化的传播和掌握着,他们一个两个的没什么影响,可是所有士子的话语影响足以翻天覆地。
当初的那场大礼议其实嘉靖也是没法子的。
世人只看到了表面的争执,只有少数人,而且必须是那些个高官,处于大明朝核心的官员真正接触到了核心利益的官员才能看到真正的内幕。
所谓的大礼议,其实最终是皇权与相权的争夺。
所谓的相权并非是宰相。
开国之初,宰相的位置就已经被废了,这个相权是指的内阁和皇权的争夺。
而内阁其实是代表的天下士子,毕竟天下士子的最终目的其实都是封爵拜相,现在虽然没了宰相的位置,可内阁的位置其实和当初的宰相差不多的。
所以,可以说是皇权和相权的争夺。
那个时候,当今圣上初登基,而且还并非是先皇的亲子,而是侄儿,这种关系,自然是让内阁想进一步扩大话语权。
那是个扩大内阁权利最好的机会,一旦成功了,最起码,十几年内这天下大事的权力几乎都是掌握在内阁手中。
而当今圣上,则是成了垂拱而治。
这其实也是天下士子的心愿,圣天子垂拱而治,朝中大小事情自然由百官效劳。
皇家与士大夫分享天下,这只有在宋朝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做到过。
而显然,最终的结果,是嘉靖胜利了,没人想到这个初登基的皇帝竟然有那么大的魄力,一顿板子打了下去,更是驱逐了不少的大臣,包括当时迎嘉靖入京的内阁大学士都被嘉靖给驱逐出了朝堂,这可以说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了。
而从那以后,天下士子与皇帝离心离德,这也是嘉靖心中知道,但也无奈的,外界传闻如何他心里也知道。
可,他是皇帝,不可能放下面子去缓和这种关系,所以,大多时候见大臣的时候,那种威严,是嘉靖必须做出来的,他,不能服软,也不可能认错。
但是,面对成国公,他信任的锦衣卫的官员的时候,嘉靖就会显得比较轻松,但这也只能是比较轻松罢了。
有些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嘉靖刻意装出来的,但是,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习惯。
就像是现在,嘉靖随口的一句问候,让成国公直冒冷汗,他自己交上来的供状,肯定是他信的,若不然他岂会呈送上来?
“臣不懂刑讯审问之法,是下面的人审讯的,不过臣也询问过几次,该是没错的。”
这是成国公能回答出的最好的答案了,也是天大的实话,在当今圣上跟前,你可以犯错误,但是绝对不能有半句假话,若不然一旦被发现了,那后果可是无法承受的。
“你一个国公,若是懂刑讯审问之法,倒是奇了。”
嘉靖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朝中的这些个国公,都是世袭罔替的,谁让也都是有才华有头脑的,可终究是不干朝政,更何况是这刑讯审问之法了。
“让你领着锦衣卫,就是难为你了。”
嘉靖叹了口气,之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是他的奶兄弟陆炳,那可是为猛人,最起码在嘉靖心里,陆炳比成国公强多了。
可奈何,陆炳暴毙了,而且暴毙的原因还有些牵扯,以至于嘉靖不愿多提。
但是,成国公领着锦衣卫也好。
锦衣卫的一切事情都是定型的,该查什么情报啊,该在哪个官员家里布局眼线,这都是有规矩的。
成国公或许没有让锦衣卫继续扩大的能耐,可却能够守成。
这也就足够了,如今的锦衣卫到底怎么样,嘉靖心中有数,现在的锦衣卫不需要在继续强势下去了,守成就足够了。
而恰恰,成国公最为擅长的就是这一点了。
“臣无奈,不能替陛下分忧,让陛下费心了。”
成国公满脸苦涩,他老好人的性格,的确不适合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但是,圣命难为,他又能如何,只能是整天拉着一张脸,硬是改变他自己往日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