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可能要主耶稣才有办法,但有另外一个我们可以做到的。”shawn神秘地拿出一条黑布。
阿耀帮我蒙上眼,“现在要干嘛?”
“嘘!”这群人也太有默契了吧,连整我还一起嘘声。
我只好任由他们带着我走,虽然蒙着眼睛,好歹这个家我也生活了十几年,里面的动线我倒着也可以走到。
凭着感觉,我猜测现在走进房间。
扶我躺在床上,然后也跟着我躺了下来,“昕,你可以把布拿下来了。”
拆掉布,眼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只觉得房间一片黑,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好多微小的亮光。
是星星。
天花板和旁边墙壁都黏了好多夜光的星星片,多到好像真的躺在星空下。
“阿耀说你喜欢看星星,所以我们特地准备了这个礼物。”小春满意地看着他们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
“谢谢。”
除了谢谢,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太感动了?我就说阿耀对你是认真的嘛。”Fish附在我耳边悄悄话。
可是,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至少目前的我做不到。
夜里,我看着满满的天花板,眼泪无法克制的掉下来,枕头湿了,感觉心脏也被泡在水里一样,无法透气。
今天又是个失眠的日子。
隔早还不到六点,翻了一整夜,我还是选择放弃,起床。
冬天的清晨寒意十足,冷得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哆嗦。
一夜没睡的结果就是换来满眼血丝和黑眼圈,这样憔悴的表情早就看过几百几千回了,但还是这么让人无力。
勉强牵动嘴角,希望等一下不会吓到Fish他们,但再努力还是装不出笑容,索幸将自己埋进水里,至少清醒一点的我不会做出什么太疯狂的事。
就快到忍耐的极限了,我能感觉水从鼻子冲进脑门,但我仍是不想动。
我害怕探出水面后,看见的又是自己那张哭过的脸,也害怕面对着一串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打来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只能撑着,死命的憋着。
一阵敲门声疾地闯入,我从水里出来,大力地咳着。
开了门。
“不好意思,我想用厕所。”阿耀乱着头发站在门外,一脸睡意。
“嗯。”我退出浴室让阿耀进去。
走到客厅后,我把自己甩进沙发里发呆。
可能是刚刚呛了太大一口,现在脑袋里好像有一滩水流来流去,头昏脑胀的,我躺下来不久后就这样睡着了。
“杨以昕。”Fish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Fish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老是有房间不睡,爱睡外面。”
继上次溪头的窘状后,这次又是Fish发现了我。
“而且你越来越专业了耶,这次还知道要带棉被。”Fish翻过沙发硬挤进棉被中,差点没把我挤下去地板。
“棉被?”我先到浴室,再走到客厅,我不记得带了棉被啊。
“你去叫小春他们起床。”Fish一把抢走整件棉被,寒风立刻钻进每个毛细孔。
去到房间,小春三个大男人超没形象的占据了整个地板,一一把他们叫醒后,却不见阿耀。
“shawn,阿耀呢?”
“他睡在我旁边啊。”shawn刷着牙含糊的回答。
奇怪,一大早的,人是可以跑去哪里?
“Fish,你起床有没有……”走下楼正想问问Fish,结果就看见她和阿耀已经坐在餐桌吃早餐了。
“有没有什么?”Fish满足的吃着烧饼。
“什么时候出门的?”我一大早就在客厅,怎么没印象有人出去。
“刚刚睡不着就起床去买早餐了,我有跟Fish说过了啊?”阿耀看向Fish。
“有吗?好像有耶,我还以为我在作梦咧,原来是真的喔。不好意思嘛,人刚起床总是比较神智不清的。”Fish吐吐舌头,拿她没办法。
宝儿他们陆续下楼来吃早餐。
吃到一半,妈就回来了。
“阿姨,昨天还让你住外面,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你可以尽量使唤我们的男丁,要煮饭,要打扫,还是要马杀鸡,应有尽有。”Fish发挥她撒娇的功夫,妈笑得合不拢嘴,现在比起我,Fish反而更像是她的女儿。
“不用客气啦,我们小昕很少带同学回来,多亏你帮她找朋友来玩,今天你们就出去玩,阿姨大扫除一下,不然再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这么乱,对你们比较不好意思啦。”家里就我们两个,东西能多到哪边,每年的这个时候与其说是大扫除,不如说是跳蚤市场集散地。
有些尘封的东西会被挖出来,兜售一番,终究还是卖不出去,只能再回到某个刻意锁上的柜子里。
跳蚤市场就是这样,曾经珍爱的东西,这一夕却落到贱价拍卖的下场,幸运的被卖出,遇到另一个喜欢它,需要它的主人,也了了拍卖者的心头大患;乏人问津的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碍眼,讨厌,背上的一根刺,这就是它的名字。
“阿姨,我们今天留下来一起帮忙好了,不然过年这个时间来住你们家也是挺不好意思的。”宝儿提议。
妈本来为难,后来在shawn他们的坚持下也就答应了。因此,小春跟着Fish回家见岳父岳母,而宝儿他们三个则留在我家帮忙整理。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概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三个大男生跟在妈后面,拆窗户,洗窗帘,搬床,洗电扇,所有你可以想像累死人的粗重工作,现在都在他们手上一一被完成。
我则负责回房间整理自己的杂物和书房里那些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拍卖品。
书桌上就摆着以前小时候拍的全家福照片,里面的人笑得开心,有谁想得到几年后会是破碎的结局。
柜子里放满一本又一本的照片,以及属于我们的回忆,幼稚园画的爸爸妈妈,以前每年父亲节母亲节亲手做的卡片,我和爸爸一起完成的拼图,这些年来不间断收到的卡片……还有那一年来不及送出去的领带夹。
这些东西在我们家就像是瘟疫,使人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愿意冒着让这个家再次消失的危险去触碰它。
“今年收到什么礼物了?”妈走进来拿出那些卡片。
“相机。”
“果然还是你爸爸比较了解你,知道你想要一台相机。”
“恩。”我将卡片从她手中拿回,小心地收进柜子里。
“小昕,我知道你一直不能谅解,但大人的事有时候不是那么简单……”妈尝试要解释。
“好了,我不想听,如果你没有打算要说清楚,那这样就够了。”我穿过妈的身旁,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书房。
一个人走到附近的小公园去透透气,以前我喜欢到公园里,不是要运动,也不是要散步,只是就安静的坐着,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们,猜测现在眼前走过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们可能在想些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总觉得猜多了,可能我也猜得出我妈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我就能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跑到这偷懒,这样不对吧。”阿耀忽然从一旁出现。
“Fish不是说了吗?今天你们才是奴隶。”
“我可是把工作都做完了,哪像有人整理到一半就偷溜。”
“都听见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或许你妈就跟我爸一样,对感情都有某部份的不诚实。”
想起上次告诉阿耀的那些话,“也许你爸是爱你妈的。”
“不一样的。”我坚定的说,甚至强调,“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昕,我爸妈的事你也看过了,你应该了解,有些事,尤其是感情不一定像表面,不能完全设定对或错……”
我站起身,打断阿耀的话,“阿耀,他们真的不一样,我爸爱我,爱这个家,可是她却让他离开了,可笑的是,她从不肯承认她的错。我只是不懂,对一个人的爱,为什么可以说消失就消失?甚至没有问过我这样的结局是我想要的吗?这个家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吗?为什么却是由她决定我们的未来?这算什么?算什么。”最后,我几乎不能好好把话说完,紧握的拳头激动的发抖着。
“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心意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即使人不再,那些也不会过去的。”阿耀的表情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些话刻进我脑子里一般,缓慢却坚持。
后来的日子,我时常会想到阿耀说的这些话,它美好的让我好想相信,相信这些人都是爱我们的,阿耀的父亲,妈,还有阿森。
可是当我总在半夜里哭着醒来时,我只能相信那是存在在别人身上的,我拥有的爱早就已经死去,留在某个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