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沿着优美的曲线抚过光滑细嫩的脸颊,又轻轻地滑过温润溜滑的下颏。夏天,窗外的夜空,银月如勾又似弯刀,温柔的割进了灰暗的云层里。林子福望着消失在天空中的月影,心里猛的一紧。
"妈..."他转过头看着坐在木椅上正忙碌的母亲。
客厅里的摆设,异常的简单。没有电视机,没有风扇,没有沙发;只有靠窗摆着一张用来吃饭的有些掉漆的木制方形小桌,旁边还摆着两把木制椅子;四周的墙面有些脱灰的痕迹;屋顶正中低垂的吊着一个25瓦的发着黄晕的灯;靠着卧室的门边,还摆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
客厅里那模糊晕黄的灯光下,母亲正在那台老式的缝纫机上,摸索着给别家缝着衣裳。
"子福,怎么了?"妈妈爱怜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赶着手里的活儿。
他看了看妈妈,轻轻地站了起来,缓缓绕过窗边的饭桌来到妈妈身旁。他深深的看着妈妈眼角处泛起的鱼尾纹,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白发。他有些惆怅地轻声低吟,"妈...你又多了几根白头发。妈,你休息一会吧!"他看着眼前已经有点老眼昏花的母亲,声音有些哽咽。眼前的母亲其实并非自己的亲身母亲。
十一年前的一天,一个深黑的石砌水井边……凄厉的哭嚎声响彻虚空。“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离开妈妈了呀!我的儿啊!”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冰冷的尸体哭倒在满是水渍的地上,那怀里是她刚六岁大的儿子的尸体。她呼天抢地的哀嚎着,冰凉的尸骨已刺得她有些神智不清。村民们非常同情的看着她。几个老人家蹲在她身边轻轻地劝着她。
阴沉的天空,满是滚滚的乌云。压抑在人们心头,是那么沉重。终于,一束强大的紫色闪电疾若游龙,划过虚空。轰的一声炸雷,示威般的盖过了她的悲嚎。
一个瘦弱的青年急跑着从地里赶了回来。他看到地上痛哭的她,他满脸布上了极度悲痛的神情。他默默定在了那里。良久,他才走近,两眼无神的伸出手想拉起她,却没拉动!
雨,终于哗哗的下了!
村里放学的路上。
一个年轻的奶奶猛的一拉自己六、七岁大的孙子。他们躲着一个疯癫的女人。她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她孩子的名字,她在叫着他的魂。
夜晚。清月被云遮了去。在一间闪着油灯黄芒的厅堂内,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提着布包,他伤情的回望了一眼仍在内屋深睡着的疯癫的妻子,他终于还是跨出了自家的大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再度受了刺激,神智却竟然清醒了。她终于也离开了那片伤心地。
炎炎夏日。她脸上有些微汗的走进了城里这家孤儿院。一个六岁大的清秀的小男孩飞快的跑过她的身边。她的眼却已定在了他的身上。她一眼就相中了他,将他收养了......
此后,母亲将我视如己出,对我疼爱有加,照顾我无微不至,生怕我病着、痛着、冷着、饿着。她十一年的心血全浇灌在了我的身上。母亲,也是个苦命人。
"傻孩子,你就别多想了。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别担心妈妈。妈妈有分寸。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呐!"
林子福望着妈妈忙碌的身影......自从两年前起,他每个月都会腹痛好几天,刚开始只是几天,所以没有当回事,哪知这几次却越来越严重了。这可把妈妈吓得带着他直往医院跑。
Y市级人民医院的一间医务室内。
一个五十多岁、主任级别的蒋医生接待了他们。
林子福刚做完检查。
"医生,他怎么会老是肚子痛呢?每个月都会痛那么几天。"母亲焦急的问。
蒋主任有些深沉的盯着他的病历和检查报告。他微微邹着眉头将报告往桌上轻轻一放。母亲的心也随着报告咯噔一跌。她看出了医生略微沉重的表情。蒋主任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面,定定的看着林子福的脸。这是一张柔美清秀酷似少女的脸。林子福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他有些害怕了。
好一会儿,医生终于开口了,"是先天性女性假双性畸形。"
林子福和林芳华听了一楞,呆呆的看着医生。
"这到底是什么病?能治好吗?!"母亲不禁欺近了身子急切的问。
蒋主任停止了敲打桌面。他坐直了身子,安慰他们,"别急...你的儿子,确切的说应该是女儿。"蒋主任说着,将那张X光照片移到他们面前,指着其中的一块图案说,"你看这里,在他的腹部有一套非常完整的女*官。我们观察到,那些器官都是很健康的。这也就是说..."蒋主任顿了顿,眼睛盯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林子福脸上,肯定的说:"你的儿子准确来说是女儿。"说着,蒋主任又看向林芳华,继续说道:"我们需要通过手术来矫正他的性别,还他本来的女性身体。这个手术必须尽早做,越早对他越好。否则...如果再这么继续拖下去的话,怕会有生命危险。"
母子俩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特别是林子福,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竟会是女儿身!难道自己...真会死吗?他想到这就害怕了,脸色也变得惨白了。
好一会儿,母亲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怜爱的看了林子福一眼。她被他那张惨白的脸刺得心里发痛。林芳华不禁在心里坚定的想:我一定要让他做手术!不管有多艰难!
"那这个手术...危险吗?需要多少钱?"
"...需要20万。"
手术费需要20万!又去哪里弄这笔数额巨大的20万呢?林子福的母亲林芳华听了,当时就急愁了眉,清秀的眉毛紧拧在一起打了结,两只眼睛空洞的盯着医院那干净的墙面。
蒋主任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子福身上。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清秀的男孩,是一个文静听话的好孩子,想必成绩也应是挺好的。他第一眼就对林子福有了好感。林子福的年纪也与他的儿子差不多。他也很能明白眼前这位慈祥母亲的心情。因此,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们家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提出来。我可以代你们向院长申请减免些费用。"
"那...能减免多少?"她有些担忧的问。
"最多5万吧...我想是再也申请不到多的了。"
也还是需要15万啊!自己靠着厂里那微薄的工资,母子俩才勉强可以过活,并刚好能负担上他的高中学费。他也争气,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全班第一,全年级前10。这着实让林芳华很欣慰。
现在却如何是好呢?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有些微的积蓄,两万左右,这是她一辈子的积蓄。这小房子也还值个七、八万,这是十多年来,她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的所得。那也才十万。还差五万呐!自己还会点缝缝补补的手艺活儿。下班后自己还可以接些散活儿。但...唉!
最终,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手术日期就定在了暑假后的第三天。林子福担忧的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回望着他,眼里尽是怜爱与痛惜。
客厅里,缝纫机仍然轻柔而不辞辛苦的嗡嗡低鸣。晕黄的灯光下,林子福轻轻的依偎在妈妈身边。